在商仲安拾步走向楼梯之前,薛晓爽见他一副沉静如灰的样子。
她说了半天,他愣是一动不动地听着。
那么高的个子,站在薛晓爽面前,跟一堵水泥墙似的。
最后堪堪憋出一句有气无力的“谢谢”。
商仲安那样子,就像被封进密闭的玻璃箱子,外界的哀与痛都无法让他触动一分。
刀枪不入,枪炮不移。
薛晓爽哪知道,那是远超商仲安承受能力之外,产生的大悲大痛。
大悲无泪,大痛无言。
“客气了您。”薛晓爽回了商仲安,扭身从楼梯间向外走。
她前脚刚从寂静踏入喧嚷,后脚就听见身后“扑通”一声响。
薛晓爽一回头,当即尖叫起来,立即给白青也打了电话。
……
商仲安醒来时,天都黑了。
大窗洁净,映着外面一块块方形光亮。
病房里面,称得上热闹。
周廷衍一身西装革履,微微低着头,坐在单人沙发椅里,长腿叠搭。
左手拿着平板,右手持触控笔,偶尔在屏幕写上几笔。
温沁祎侧着身,斜靠在周廷衍肩旁,俩人挨着,倚着,很是亲近。
她拿着手机,边看周廷衍平板边点动。
然后把屏幕横到周廷衍面前,给他看。
肉眼可见的,周廷衍眉心由静稳到微蹙,又舒展开轻轻笑着。
他抬头看温沁祎,“怎么算的?要赔死你老公?老婆本都赔没了。”
温沁祎低头看一眼手机,按错一个符号。
她小声说一句,“老婆本,本赔了,老婆还有就行呗。”
周廷衍抬起夹着触控笔的手,揪住她脸肉轻捏。
逗着人问:“我老婆是谁?”
温沁祎躲脸,“哦,忘了,你没老婆,你是27岁大光棍。”
他俩低声笑闹,沈从珘坐在窗边的沙发椅中。
正低着头看书,看封皮是《曾国藩家书全解》。
商仲安一眼就知是自己的书。
因为封皮右下角有三个模糊的毛笔字——商仲安。
不是他写的。
是他教白青也写毛笔字时,她写上去的。
有点像小孩子用粗彩笔写字的可爱。
断崖式分手后,这本书一直在白青也家里。
病房里,温情热闹又极致空落。
病床上,商仲安感觉身体里外都痛,布满透风的窟窿一样。
睡梦中,他再次见到了曾经梦过的男婴。
粉粉白白,干净透彻的眼睛,很可爱。
像他多一些,像白青也少一点。
白青也抱着宝宝,脸上满是溢于言表的开心。
商仲安转头到另一面,没有看见白青也的身影。
胸腔里空落落地疼。
沉痛的睡梦中,他好像总能听见白青也的说话声。
商仲安试着动了动手指,右小臂忽然传来一阵肿胀的刺痛。
“呦,商院长醒了?”
沈从珘放下书,向病床这走来。
“商院长好福气,一点没摔着这张温润如玉的脸,就是右胳膊裂了条小缝儿。”
说着话,沈从珘抬起右腿,用膝盖轻磕一下床边。
“你说你这么大人了,下个楼还能摔倒,七老八十,不中用了?”
听着朋友的善意玩笑,商仲安苦涩淡笑。
他张口说话时,才发觉嗓子又疼又哑,被烟火熏燎过一样。
“又让你们跟着我折腾。”
这时,一盒烟扔到商仲安被子上,直砸他胸口。
“来一根,商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