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忧困惑的是,顾北宸既然早已知晓顾景炎不久于人世,为何还要多此一问?
这一刻,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顾景炎麾下不认军符只认统帅的铁骑。
也许,顾景炎功高盖主,早就成了当今圣上的眼中钉肉中刺...
李太医匍匐在地,颤声说道:“王爷旧疾发作,油尽灯枯而亡。臣等用尽了能用的法子,依旧没能为王爷续上命。”
闻言,太后原先隐忍克制的哭声再也压抑不住,她放下手中猫儿,伏在顾景炎棺椁边上,痛哭流涕,“我儿一生戎马,为天朝鞠躬尽瘁,本该有大好的年华,奈何天妒英才,我儿尚未娶妻,甚至还没能留下后嗣...”
听到这里,沈无忧不禁抽了抽嘴角。
不得不说,太后的心态还真是稳!
这么紧张的场合她还能在完美拿捏情绪的同时,公然向诈死的顾景炎催婚。
顾景炎若是能够听到太后的声音,肯定是要汗流浃背的。
“母后,切莫哀思过度。”
顾北宸命惠妃搀扶起扒在棺椁边上的太后,而后又从太监手中端着的托盘中取下了天朝圣火旗帜,轻轻地披在了顾景炎的身上。
那一刻,沈无忧清楚地看到顾北宸的眼里掉落下了一滴眼泪。
不过除了她,应该没人看见当今圣上这样柔软的一面。
她是为了安抚太后那只四处乱窜的猫,这才悄悄抬了头。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沈无忧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这滴泪,又让她看到眼前这个拥有着至高无上权利的男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不多时,原本顾景炎麾下的归德将军刘闯忽然上前一步,万分悲恸地跪倒在顾北宸脚边,“皇上,臣斗胆,想为战王请功!”
“但说无妨。”
“战王戎马一生为大天朝,勇夺泸州城平定西藩之乱。之后,战王又在西部边境大搞民生,为流离失所的百姓提供安家之所立命之本,这等功绩配得上国葬最高礼遇!”刘闯话音一落,便又给顾北宸磕了三个响头。
小主,
还没等顾北宸回话,太后已然在皇后和惠妃的搀扶下站起身,手指着刘闯血糊糊的脑门,暴喝道:“刘闯,你好大的胆子!”
“太后恕罪!微臣对战王忠心耿耿,日月可证天地可鉴!今日提出国葬,一是战王功绩配得上这最高礼遇,二是因为战王乃军中定海神针,给予他高礼遇厚葬,也是万千将士的心愿。”
刘闯话音一落,原本顾景炎麾下另一干将云麾将军卢凌丰也跟着附和道:“太后,圣上明鉴!给予战王最高礼遇国葬,实乃军中万千将士的共同心愿!”
太后被这两人气得面色铁青,原先的哀恸之色也淡去了不少。
顾北宸倒是不急,他阴鸷又锐利的视线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定在林相国身上,“林相,你怎么看?”
“启禀圣上,战王军中威望极高,确实配得上国葬礼遇。”林相国几乎没有犹豫,张口就来。
“林祥睿!你...”太后气得直呼林相国本名,一旁的皇后只能拼命地顺着她的背,小声提点道:“母后,国葬乃最高礼遇,还望谨言慎行。”
顾北宸深深地看了眼太后,又转身询问着跪伏在地的裴行止,“裴爱卿,你怎么看?”
“臣...”
裴行止一时间也犯了难,国葬虽为最高礼遇,但要是搁在他身上,他肯定是不愿意的。
所谓国葬,就是将死者的躯体摆放至钦天监的观星台上,用烈火烤烧直至灰飞烟灭。
光是想到那样的场景,裴行止心里便有些发怵。
苏墨玉见裴行止半天不肯答话,焦灼地拽了拽他的衣摆,“你倒是快说,圣上问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