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手术室那天,杜黎嫣的情况,连医生都束手无策。
竭尽全力,也不过是将她那临脚插进了阎王殿的腿给拽了回来。
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前一秒还一躺在床上气息奄奄靠着呼吸器才有一丝生气的人,忽然间就醒了。
还忽然间,身体性能都在大地回暖。
像是回光返照,却又实打实的好了起来。
医生大为惊愕,护士都在不解疑惑。
“你说她这个,是不是回光返照?”
离了病房的白衣护士到底是没忍住,偏头与身侧的人低语,然后在窸窣不明的说话声中消失不见。
病房里,女孩趴在窗前,垂眼看着楼下人影绰绰。
她吸了口气,弯了弯眼睛。
将那微弱的声音一字不差的听见了耳中。
但这都不是她所关心的。
周予然已经两天没来医院了,他这两天好像有点忙,电话里头都是凌乱的忙音。
好不容易把自己念叨不停的老头子撵了回去,可很快杜黎嫣发现,没有周予然的她,好像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
“怎么还不来呢……”她撇了撇嘴,趴在窗前的脑袋便又耷拉了些许,低声像在碎碎念:“臭阿然,你是不是忘记我了……”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女孩唇瓣合着一顿,忽然间眼睛里头腾起亮光来。
她转身,看着站在视野中的人,歪了眸:“阿然!”
她笑:“你来了。”
扑进少年的怀间,杜黎嫣嗅着那熟悉的气息,躁动的心便忽然安静了下来。
周予然身体微微后仰,将人稳稳接住,将手放在怀里人的脑袋上,无奈的叹了口气:“慢点,不知道自己什么情况?”
刚醒没多久的病人,就敢这么闹腾。
仰起脸看他的人吐了吐舌头,嘻嘻笑:“不要担心,我现在好的,都让护士和医生觉得我回光返照了。”
弯身将人抱起抬脚,少年垂着的眼尾显然有几分溺:“回光返照不是这么用的。”
把人放回病床上,周予然起身又弯身,拉过了椅子来,屈身坐下。
杜黎嫣看着他。
少年身上都是风尘仆仆的味道,像是刚完成什么事就奔向了她,连衣角都泛着似有若无的皱意。
他的眼底,沾着浅浅的清灰。
却依旧有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
“阿然,我不是回光返照。”
“嗯,我知道。”
杜黎嫣弯了眼眸,她忽然又转了话题:“阿然,我们是不是,好久没去大弯谷了?”
才坐下的少年抬眼看她,杜黎嫣眨了眨眼睛:“爸爸早就被我支走了。”
周予然轻笑。
这丫头,总这样。
蜜枣裹着机灵和算盘。
叫人猝不及防。
可他还是问:“想去看看吗?”
两人站在谷间的时候,天际已经带起了暗色。
秋日的夜,开始与夏日拉开距离,来的不吞不缓,带着温柔却凉透的逼迫。
认真细心的给人戴上头盔,周予然才弯头,给自己也戴上。
拉过盔带,在颚下扣紧。
将身后人的手拉过来,环在了自己的腰际。
于是后面的人就勾了唇角。
大弯谷,这里的弯道,是纯天然的赛车道,从上面俯瞰下来,能瞧见那流畅漂亮的弯弧缭绕蜿蜒。
杜黎嫣很喜欢这种,浑身迎着风的感觉。
她伸了手,风的气息在指间便尤为的浓烈。
浓烈的好似,她在与它拥抱。
这种不羁的自由感,让人上瘾。
没有谁会预料得到,明天和意外到底哪一个先来临。
就比如此刻的杜黎嫣。
嗡鸣和失重交杂而来的时候,她眼前闪过的,是与少年的第一次遇见。
她坐在车里,看见外面迎风的人在光线中,夺目又恣意。
那是她,梦寐以求的模样。
灵魂的羁绊,好像就是从那一眼开始的。
本就人影绰绰的医院,在这喧闹起的凌乱中,愈加躁动。
然后,是轮椅疯狂滚过地面的摩挲声。
夜里,姒笙睡的不怎么好。
天才蒙亮的时候,她就睁了眼。
起身倚在床头伸手摸过床头柜放着的烟盒,抽了一杆点燃。
在吐出的烟雾中,她红着眼尾,低嘲的嗤了一声。
过往皆云烟。
可总有人,用着最无辜的模样,毫不留情的揭着你的伤疤。
她指腹落在心脏前,轻轻摩挲着戳了戳。
这块疤下,是个无底洞啊。
医院里每日状况百出得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