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儒言罢,标志着议论的正式开始,首先站出来发言的是刚刚入阁的文华殿大学士魏藻德。
“近来中原匪患日盛,在下听说有人打起了江南赋税的主意。说什么江南商贾繁荣,只需十里抽一便可大大缓解军费粮饷紧张的局面。在下以为,此事急需列位关注啊!”
江南赋税指的是江南工商业的税收。这项税收最早是张居正改革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由于触动了江南工商业利益集团,在张居正死后便收到了激烈的抵制,这一矛盾贯穿了整个万历朝。软弱的泰昌皇帝继位之后,便在东林党的逼迫下废除了这一赋税。之后便造成了帝国税收中极为奇特的现场,江南工商发达,却几乎不用交任何税。而北方各省以农耕生的百姓却忍受着高高的赋税。一遇到天灾更是食不果腹,因此当崇祯初年北方大旱之时,中原各地到处都爆发了流民起义。
东林党人多是江南商业利益集团出身,一听魏藻德这话,当场就不干了!
“北方人造反,哪里有给南方人加税的道理!”
“不错!难道这些阉党余孽非要再弄出个苏州民变才甘心吗?”
苏州民变,指的是万历年间由于朝廷征收矿税而引发的一场城市骚乱。
眼看众人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了,周延儒很是满意的朝魏藻德微微点了点头,他紧接着扬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列为陈工,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群情激愤的众人见周延儒发话了,一个个停止了喧闹,静静的看着这位内阁首辅。
“诸位,常言道国不与民争利,应当藏富于民才是。我们一直主张农本商末,农业既然为本,那税收以农业为主也就无可厚非了,因此我本人也反对重收江南赋税。”
周延儒一席话立刻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拥护。
“首辅大人说的对!国不与民争利!反对重收江南赋税!”
这些帝国的官僚们不知道,当他们在此高谈阔论的时候。北方的百姓已经由于大旱而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有些村庄甚至已经到了易子相食的地步。更有甚者,有些地方饿红了眼的百姓死死的盯着彼此,等着对方一咽气去吃死人肉。
这些帝国的官僚们更不知道的是,与北方如同地狱般的景象不同。江南是一副市井贩鬻、逐末营利的商业繁荣盛景。房中术和性享乐主义风靡一时,众人活在醉生梦死的天堂当中。
讨论完这一议题,又有一位周延儒的心腹站起来说道:
“锦衣卫作为阉党的走狗,搞得京城之内乌烟瘴气的。咱们必须趁着此番挫败曹化淳的机会向圣上进言,裁撤锦衣卫。”
此话一出,立刻又引起了在场众人的附和。
“不错!锦衣卫残害忠良,与东厂属一丘之貉。必须裁撤之!”
“即便裁撤不了,大大削减锦衣卫的人数也是必须的!”
这些官员虽说口中说的都是大仁大义,但是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之所以要裁撤锦衣卫,无非是为了方便自身贪污腐败,逃避法律惩罚罢了。
在一片赞同之声下,周延儒再度缓缓起身提出了第三个议题。
“中原流贼之所以日益猖獗,此皆因那些前线的武将消极怠战所致。因此老夫建议列为陈工联名上书陛下,对于胆敢避战自保的将领一律从严处置。”
“没错,那些武将动不动就以什么战机尚不成熟为由消息自保。我看他们就是贪生怕死!”
“对!身为武者就当以死报国,他们要是怕死,干脆辞官回乡好了。”
东林党人之所以催促武将速战剿灭流贼,那是因为中原大地愈演愈烈的民变已经开始慢慢将战火引向江南了。北方打得七零八落这些人并不关心,但一旦殃及到自己的家乡,那这些人可就坐不住了。
东林党人,满口诗书礼义的文章,肚子里却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他们脱离社会实际,属于典型的“文人误国”。长期的上层生活,使得他们根本不清楚民间的疾苦。大道理讲的一套一套,可实际行动一个都没有,更不用说在国家危难的关头提出有策略性的建议了。让这些人掌握着国家最高权力,实在可笑!
议政结束,接下来就是吃吃喝喝了。觥筹交错之间,这些朝廷重臣们没有一个人去考虑帝国的未来在何方。
文华殿大学生魏藻德喝了不少酒,当佣人扶着他登上马车之时。他一个踉跄险些跌下车来,为这事魏藻德重重的责罚了那个手脚不利索的佣人。坐在马车之内,魏藻德的酒意慢慢袭来,颠簸的马车左摇右晃让他昏昏欲睡。
魏藻德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隔了屁股,他懒懒的挪动着身子。伸手一摸,原来是个木匣。
“唉?这是什么东西?”
魏藻德晕晕乎乎的打开了木匣,里面除了一张纸外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魏藻德有些扫兴,原本他还以为是哪个求他办事之人悄悄给送的礼品呢。他心不在焉的打开纸条瞧看,不看则已,这一看,他身的酒气顿时被惊得从周身炸开的汗毛孔中排了出去,惊吓之余醉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