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左良玉的身份虽为湖广镇总兵,但两个月前他中了张献忠的埋伏以致惨败,崇祯皇帝将他的官位贬了三级仍担任原职以期戴罪立功。
因此当放眼议事大厅之内,巡抚、总兵级别的高官不下十余位,督师偏偏对他亲切备至着实是让人看不明白。
事实上杨嗣昌之所以如此,因为他早已决定要用“恩威兼施”的办法来驾驭像左良玉这样的悍将。
左良玉自辽东战场上出名升任总兵之后,一直在黄河以南长江以北的中原腹地同李自成、张献忠的农民军作战,尤其在河南和湖广这些两处他主要活跃的地区可以说是根基颇深。
如今自己手中带兵的这些参加镇压流寇作战的总兵官中,以他的兵士最多,威望最高,战斗力最为彪悍。
因此,尽管杨嗣昌刚刚来到襄阳时就听闻左良玉平素十分骄纵轻狂,他麾下的士卒军纪很坏,不仅时常扰害百姓,甚至还杀良冒功。但仍然不得不将剿灭张献忠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态度自然要表情的亲切一些。
杨嗣昌轻轻捋了捋胡须说道:
“自古为将者多不免持功而骄,仗军而横。虽能一时有功于社稷;但最终却不免身陷囹圄,仍人扼腕叹息。如今正当国家用人之时,而将军亦正当有为之年。之前大败,皇上已是十分震怒,姑念将军平日尚有战功,仅贬三级,不加严罚,以观后效。将军必要建功立业,方能报陛下隆恩,亦不负本督厚望啊!”
这些话虽然是笑着说的,但左良玉分明从中读出了阵阵的杀机与寒意。这位平日里骄横惯了的悍将急忙再次跪下叩头说:
“还请督师大人放心!有贼无我,有我无贼。我左良玉就是粉身碎骨也定要把天下流贼剿灭干净以报皇上天恩,督师栽培!”
在场的众位大员一看连骄横已久的左良玉在杨嗣昌面前都如温顺的绵羊一般听话,哪个还敢不服。他们纷纷下跪叩首表着决心。
“我等誓要尽灭天下流贼以报皇上天恩!”
杨嗣昌微笑着满意的点了点头,只要各级文武尽忠效命,他相信剿灭张献忠不过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谷城东临汉江,西接武当山麓。有南北二条河流夹城东流汇入汉江,是襄阳城西边重要的军事重镇。然而此时这里却成了农民军的大本营,张献忠统领五万多士卒驻守在城中。
距离谷城不远的均州和房县一带则是曹操罗汝才和革左五营接近七万的联军。这两股势力互为犄角,因此张献忠还真没把襄阳城中的中原督师杨嗣昌放在眼中。反叛之后张献忠每天很忙。他除了忙着攻伐周遭的郡县,抢钱抢粮抢娘们儿外还喜欢做一些新鲜的事来找乐子。
谷城以东有一处老的渡口,沿城有大路可直达。原来大路的旁边多是些售卖茶水的茅草小店。后来战火不断,兵荒马乱,这些茅草屋也就荒废了。如今张献忠占据谷城攻伐四周,大批的难民挤进了茅草屋中暂避风雨。
此刻在大道上有一队骑兵正在快速疾驰而过,两侧的难民纷纷抱头躲窜,唯恐躲闪不及招致灾祸。突然有两个孩童嬉戏追逐的冲上了大道,这支骑兵队伍最前面开道的一位年轻军官见此情景毫不犹豫举枪就朝挡在自己行进道路上孩童刺去。
刹那之间那孩童就犹如遗弃的玩偶一般被一枪挑了出去,他的身体重重的摔到了地上一片血肉模糊,当场死于非命。而令一名孩童相较则幸运了不少,他被另一名纵马急奔的年轻军官附身一把抱起,而后安稳的放在了地上。
“吁!”
这一场意外阻挡了马队前进的脚步,队伍中一声高喊停止了马队的行进。
而此时刚刚举枪挑死孩童的那位年轻军官端坐于马上用带有责备的语气训斥道:
“定国!你如此妇人之仁将来如何能为爹爹建功立业呢?闪开!我要杀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兔崽子!”
那位被称之为“定国”的年轻人坦然的站在原地笑着回答说:
“大哥!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童而已,放了他吧!”
“不行!你快快闪开!”
“定国”既不回话也不移动,就那么挡在被惊吓而失声痛哭的孩童面前。
马上的这名年轻军官见“定国”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不由得恼羞成怒了起来,他挥舞手里的马鞭向“定国”抽了过去。
“可望!住手!”
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貂皮团、花缎袍,身材高大,一副美髯须飘于胸前。一位样子很是斯文的男子走了过来。如果单看外表的话,任谁都不会相信此人就是名镇中原的八大王张献忠的。
张献忠走路有些外八字,他很是随意的来到正在嚎啕大哭的孩童面前板着脸说道:
“龟儿子!别哭了!再哭老子扒了你的皮。”
这孩童也就四五岁的年龄,说来也奇怪。他听到张献忠的话后竟然真的就止住了哭声。
张献忠见状立刻哈哈大笑了起来。
“看来我老张还挺有孩子缘啊!哈哈哈!”
小主,
而刚刚起了争执的两位年轻的武将此时很是恭顺的对着张献忠行礼说道:
“孩儿见过爹爹!”
这两位年轻的军官一个叫做孙可望,另一个唤为李定国。虽然十几年后他们会成为华夏大地上叱咤风云的人物,但此时他们还都只是年岁不满二十,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正当张献忠和那孩童对话之时,在路旁的茅草屋内疯一样的冲出了位衣衫褴褛的书生。他来到张献忠的身边胆怯的说道:
“小可见过将军,犬子不懂规矩惊扰了将军的仪仗。小可在这里给将军您赔罪了!”
张献忠转过脸来一脸蔑视的看着面前的读书人,懒懒的说:
“赔罪?你个龟儿子准备怎么个赔法?赔钱还是赔媳妇?”
张献忠一席话说得身边的亲兵侍卫们哈哈大笑了起来,那书生也被臊的满脸通红,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张献忠放肆的大笑一番之后突然想到了一个找乐子的方法,他盛气凌人的说道:
“闲着也是闲着,你给老子看看八字算算命。准的话老子就饶了你们父子俩。”
那书生一副为难的表情,算卦看面相在明代被读书人视为旁门左道,很是不屑,他自己根本就是一窍不通。
“这...小可对于这看字算命真的是一窍不通。还望将军能高抬贵手放过我们父子。”
张献忠听完书生的话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混帐东西!给你脸你不要脸!”
说话之间他手起刀落,将那书生的人头斩下!
“哄!”周围看热闹的难民们中一阵骚动,纷纷向后退去。一腔鲜血喷涌而出溅到了那孩童的脸上。孩童看到自己的父亲人头落地就死在自己的眼球,惊愕之后放声大哭了起来。
张献忠皱了皱眉头对身旁的李定国吩咐道:
“定国!宰了这兔崽子。”
李定国听到张献忠的命令,很不情愿的抽出了腰间的佩刀。然而就在此时看热闹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声高喊:
“将军刀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