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城郊庄子上。
趁着天色还没有大亮,少女轻手轻脚地来到叶三娘的房前,她放轻脚步,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地面而是云朵一般。
房门轻轻一推便开了一条缝隙,她侧身挤进去,动作如同一只灵巧的猫儿。
进入屋内后,少女的目光迅速锁定在了角落里放置的恭桶上。
她缓缓地移动过去,每一步都迈得极为小心,生怕自己的脚步声会惊醒睡梦中的叶三娘。
终于靠近了恭桶,她伸出双手,轻轻地将其提起来,那恭桶似乎有些沉重,但她咬牙坚持着不让它与地面产生碰撞。
少女弯下腰来,几乎要把身子压成一张弓,同时尽量控制着手臂摆动的幅度,以避免发出任何不必要的声响。
就这样,她一小步一小步地朝着门口挪动。
就在距离门口仅有几步之遥时,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其他原因,少女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凳子,发出了“嘎吱”一声响。
这轻微的响声在此时显得格外突兀,原本安静沉睡在床上的叶三娘眉头微微一蹙,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所惊扰。
少女顿时僵立当场,就连呼吸也都生生憋住了,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静静站在原地,时间仿佛凝固一般,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她不敢有丝毫动静,生怕自己的呼吸声会惊扰到熟睡中的叶三娘。
过了好一会儿,估摸叶三娘此刻应该还沉浸在梦乡中,不会轻易被吵醒。
于是,她轻轻地提起那只散发着异味的恭桶,踮起脚尖,缓缓地朝着门口移动。
整个过程中,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弄出声响来。
终于,她成功地走出了房间。
少女提着恭桶走到房前的小河边,一只手捏住鼻子,一只手用刷子挑开恭桶盖。
明晃晃的一坨黄,让少女忍不住作呕。
她后退着跑开几步,猛吸几口新鲜空气。
才又硬着头皮一股脑冲过去,闭着眼睛倒掉恭桶。
紧接着,她提起那个略显破旧的恭桶,朝着小河的上游缓缓走去。
足足走了好几丈远之后,才停下脚步。
蹲下身子,动作娴熟得仿佛已经重复过上千次一般,开始认真仔细地洗刷起手中的恭桶来。
再瞧这少女的那一双手,竟是如此的干枯粗糙!
若是单独将其拎出来端详,任谁也难以想象那竟然会是一双属于十五六岁小姑娘的手。
它们看上去饱经风霜、历经沧桑,皮肤暗沉且布满了细细密密的纹路,指尖处甚至还长有一些因长期劳作而生出的老茧。
毫不夸张地讲,如果有人说这双“老手”其实是属于一位年已八十的老妪所有,恐怕都会有不少人深信不疑呢。
此时正值清晨时分,天色尚早,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凉意。
一阵轻风拂过,吹得地面上那些凋零的残叶沙沙作响。
残叶身不由己地随风而起,在空中胡乱飞舞打转。
然而,飘飘摇摇地重新落回到了冰冷坚硬的土地之上。
少女的身躯如同深秋时节枝头残留的叶片一般,消瘦且脆弱得令人心生怜悯。
那纤细的身形,好似只需微风轻轻拂过,便能将其轻易地卷走。
房间内的叶三娘在床上辗转反侧,已经翻了好几个身,却仍旧无法重新进入梦乡。
心情愈发烦躁起来,嘴里开始不停地咒骂,“那个该死的短命鬼!
我都不知道跟她说过多少回了,让她早上进房来取恭桶的时候动作轻一点、声音小一些。
可这没脑子的东西就是记不住,又一次把老娘从睡梦中硬生生地给吵醒了!
真真是气死人了!”
越想越气,叶三娘再也睡不着了。
干脆披着外衣就起了身,怒气冲冲朝小河边去了。
少女正专心致志地刷洗着面前那只又大又脏的桶,她双手紧紧握住刷子,用力地来回擦拭,丝毫没有察觉到叶三娘正在悄悄地向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