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只是个蛮横骄狂、桀骜不驯的王爷,你定不会这样望着我、爱着我吧。”
“你不是。”
“我不是,可装久了,连我自己都模糊不清了,若装一辈子,是不是又有什么差别呢?因为你,我不想装一辈子,只做一个无用的人。”刚到元京城的时候,祁霄是有机会韬光养晦,将自己掩藏起来,安安稳稳混日子,见一见琳贵人,想办法回抚州。
祁霄慢慢说道,“你生为荀安侯世子,本可以安乐一生,但既是天生羸弱还要上战场,竟丝毫不怯陆方尽。你入陈为质、戴着镣铐、受尽屈辱、遭遇刺杀、又病又伤,可这一路你却从未露过畏惧之色、生过退缩之心,唐绫你将家国责任担在肩上,并非理所应当,也不是被逼无奈,只因为你是唐绫,而唐绫担得起、做得到。我祁霄也担得起,我也做得到。”
白柳生死皆为忠义二字,陆方尽顶天立地要建功立业。祁霄敬佩白柳,与陆方尽脾气相投,他有豪侠之义,也有报国之心,却无用武之地。他祁霄是大陈皇帝的第九子、楚王,是天御剑的传人,他也担得起、做得到。为何退缩?为何逃避?为何甘愿懦弱庸碌?
唐绫看着祁霄,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他从没想过祁霄心里是这样看他的,他知道祁霄喜欢他,因美貌、因才学,而生喜欢、生爱慕,却不知道让祁霄深深爱上的唐绫也包括了横在他们之间的身份和立场。所以祁霄从未过问唐绫的事情,不是体贴,反而正是喜欢着他的坚定不移和为家为国。
“唐绫,我不会回抚州,我想顺势而为,是否能争我不确定,能否争得赢我更不知道,但我想试试。在看过大理寺的案卷之后,我便有此心了。”那些乌糟肮脏早该清理了。旁人做不了,那就祁霄来做。陛下既然给了机会,他不必推脱。
“嗯。”唐绫点头。这个他知道。顺势而为说来容易,却不知其中过程会如何凶险,若是争不赢怕只能有一个结局。唐绫默默咬了咬牙,祁霄一定会赢的。
祁霄的手托着唐绫的脸颊,手指轻轻摸在他狠咬的腮帮子上,轻笑起来:“我不会有事的。”
“……嗯。”
“至于三国乱局,未必如母亲所想那般凶险。如今陈周议和,你我虽立场不同,但目的却是一致的。若来日战场相见,我会站在你身边,我答应过的。”
唐绫微微一叹:“议和之事,我不方便说,不过你很快就会听说的。”
祁霄知道唐绫在叹什么,陛下一统天下的野心人尽皆知,要修陈周两国一时太平不难,可长久的太平却大不易。
“以我现在的身份地位无法向陛下进言,”祁霄笑了笑,指腹轻轻摩挲着唐绫的唇瓣,“但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唐绫怔愣地看着祁霄,今夜他说的话让他太过惊讶,他从不敢想的,原来祁霄一直在思虑,从不提是因为这些事情思虑再多都无法周全,现在说只为让唐绫安心。
***
池越回到仰熙斋时正是掌灯时分,仰熙斋里空荡荡的,祁霄还没回来,白溪桥和宗盛自然也没回来。
池越在廊下站了一会儿,看着宗盛的房间,突然生出些莫名其妙的感慨,好像回到许多年以前,当门被推开,会有个熟悉的人循声回望,警惕地看着他,偷偷藏个包子都怕被他发现、被他抢了去。
池越噗嗤一声笑出来,笑着笑着心头溢出许多酸涩,他曾经以为那样的日子是做梦都回不去了的。他曾害怕回忆,既然回不去,就该早断了念想,他在黑暗的世界里待得越久,越是畏惧光明,活着不容易,将昨日抛却能轻松一些。
最近他是不是过的太舒服了?胡思乱想的多了。
池越垂头一叹,起身往小厨房去。
仰熙斋里是有粗使下人的,小厨房里有两个厨子,不过只有主子在的时候才会开火做饭。
两厨子见池越来,恭恭敬敬地伺候着,问池越晚上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