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撇向桌前的一方矮凳与书桌。
姜姝只得不情不愿的坐下,翻开书本开始抄写。
心中带着怨气,在抄写时红唇微微翘起,露出不自知的憨态。
谢让侧目看了一眼,又将视线转移到书上。
一时之间,屋内只剩下书本翻开的窸窣声和笔尖在纸张上书写的沙沙声。
许是抄写到不解之处,姜姝的眉宇间不自觉的皱起,手中抄写的动作都停顿了两分。
还不等她多思考一瞬,身后便传来谢让的声音。
“有何不解?”
谢让突然出声,吓了姜姝一跳,笔尖的墨汁滴落在雪白的纸张上晕开一大片墨渍。
方才抄写好的一页就这样被毁掉了。
姜姝捏着笔杆的手都微微用力了几分,转过头看向身旁的谢让咬牙切齿的说道:“先生都是这般神出鬼没的吗?”
“在下只是见公主愁眉不展以为公主遇见难题,这才上前,倒是公主这般心虚。”
听见此言,姜姝手上拿着的笔杆又再次捏紧了几分,脸上的笑意不减,从齿缝中挤出字道:“这么说来是学生小题大做了。”
谢让站在一旁道:“公主知道就好。”
话落,看着面前姜姝落笔顿住的地方,挑了挑眉,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地方停下。
泠泠开口道:“公主可是对着府衙所做的事情困惑?”
姜姝顿住的地方正是五年前在江南发生的一场疫病。
那是江南经过大旱后又迎来水涝,民众苦不堪言,但天不随民愿。
好容易水涝过去,又发生了时疫。
时疫才出现的时候,大家都以为只是一场简单的风寒,但随着病症越来越严重,得此病的人越来越多,官府的人这才发现。
但是此时为时已晚,时疫扩散性强,那时整个村庄十有七八都被感染上了。
无奈之下县衙便封锁了整个村子,在夜里放了一把火将整个村子活活烧死,七百余人无一生还。
当时报上京的时候,圣山虽然对此震怒,但仍有百官为其辩护。
那官员最后也只是被罢官了事。
姜姝看着书上寥寥几句,便书写了村庄里几百口人的性命,有些难以理解,“这村庄里尚还有未染病的百姓,那官员此举未免太过激进。”
书中一旁的朱红小字批注:虽不义,但亦可取。
姜姝看着这行批注嘟囔道:“什么批注,简直误人子弟。”
“公主觉得县官不对?”
姜姝转头看着谢让道:“当然不对,为官者本来就是为百姓做事,自古以来大灾之后便会出现疫病,那官员根本就没有好好了解这些,一味的等到村里人多半都得了此病,才慌了。”
“况且发现也不过一日,郎中都没开始医治,他便在夜里放火烧毁村庄,根本就是想逃避罪责。“
姜姝一脸愤愤的说完,看着谢让寻求认同。
却见谢让避开她的眼神,“公主可知时疫的扩散性有多强,那官员舍一个村庄的人便能保住全国百姓……”
姜姝听见此言,双眉微蹙,站起身打断道:“先生这话便是觉得这桩买卖划算是吗?”
“那若是有一天让先生杀49人换51人存活,先生可愿意?”
“中间不过两人的差距,先生想必能轻易做出决定,那若是100换101,1000换1001呢?先生也会觉得做的对?”
姜姝讽刺的说着,猛地起身逼近谢让势要问出一个答案。
谢让薄唇微抿,转身想走,却被对方抓住手掌,温热的指尖贴上他的掌心,带起热意和不知名的战栗,让他站立在原地。
姜姝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抓住对方的手面对着他道:“先生不是要传道授业解惑吗?学生现在就要知道答案!”
谢让看着对方紧紧牵住他掌心的指尖,白玉般的指尖因为用力泛起了绯红。
一双清亮的桃花眸一眼不错的盯着他,势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谢让退开一步,不容拒绝的拂开对方的白玉指尖,清冷的眸子像是一汪冷泉,“公主殿下,上位者从来只看结果。”
姜姝看着落空的手,有些失神。
只看结果。
姜姝看着面前谢让清冷的面容有些气不过,但她又知道谢让说的确实如此。
否则那官员又怎可能只是一个罢官而已。
但是姜姝莫名就觉得谢让不是那样的人,不然方才也不会下意识的向他寻求认同。
姜姝站在谢让面前半晌,看着他淡漠无波的面容一股怒火突然就席卷而来。
向前一步逼问道:“先生说只看结果是吗?”
姜姝眼角极快的向后看了一眼,像是在确认什么,随后突然握住谢让的手放在她心口之上。
手下传来绵软的触感,还不等谢让反应过来,姜姝突然惊叫出声道:“先生,你……”
失去了姜姝的支撑,谢让宽大的手掌从她绵软之处滑落下来,白玉般的耳垂微微泛红,一双幽静无波的眼眸掀起巨浪。
谢让才要出口斥责,身后突然传来茶盏碎裂的声音。
往后一看,只见翟蓝目瞪口呆的站在门前,鞋履都被茶水打湿了还不自知。
姜姝站在他家大人身前,一脸绯红,潋滟的眼中泛着水光,似羞似怒的看着他家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