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娘急得踱来踱去:“娘娘别伤心,兴许还有什么误会,您待奴婢再想想法子打探陛下的意图……”
“意图?”霍晚绛绝望地盖上食盒,“晋武时期,阿父阿母有一同僚,是人称常胜将军的白非池。白非池一生为大晋立下无数汗马功劳,除却恃才傲物外,并未犯过任何差错,晋武却日渐不容他。”
“直至他于朔方之战败于匈奴右贤王,令大晋损失惨重,晋武便决心除他,可又不想因往日情分脏了手,便让阿父亲手给白非池送去一个空食盒。”
“白非池于家中收到空食盒第二日饮鸩自尽,死前令其妻子将他的头颅砍下,装入食盒内,带进晋宫面圣。晋武见断首,当即挥泪曰,朕无意杀卿,卿何故自尽邪?”
“若晋武当真没有杀心,又何苦让阿父将空食盒带去白非池家中羞辱他!阮娘,空食盒之典故大晋下至三岁孩童皆知,凌央他这么做就是想让我自行了断,他与他父亲同为虚伪之君!”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还没有活够,我还没有看着我腹中孩子长大。阮娘,我该怎么办啊?凌央他还在因我下药之事怪罪我,他已经恨我恨到希望我去死了……”
“他从前就这般想过,在淮南王府就害过我一次,彼时我与他尚无任何冤仇,遑论如今呢?”
阮娘忙跪坐到她身侧,紧紧抱住她:“娘娘,您还怀着身子,陛下怎可能有此意?您听奴婢的,无论如何都先熬到您生产再议。”
霍晚绛的视野已经被汹涌的泪水模糊,殿内所有景致都纷纷化作无数线条,在她眼前不断交织旋转。
她和凌央,为何会一步一步走到如今你死我活的局面?
他们将近四年的感情,回到长安不过短短几个月就烟消云散,世间还有何物是坚不可摧的呢?
她终是在阮娘怀抱中急促地呕出一口血,她紧紧抓住阮娘的衣领:“他容不下我了,他要我自尽……”
临华殿。
装有点心连带信纸的食盒被成功送到了霍素持桌案前。
霍素持小心旋开食盒盖子,直至见到精致小巧的点心,心跳才逐渐趋于平缓。
她擦了擦头上冷汗,拿出一只沉甸甸的钱袋交由留鸢:“不枉费本宫花了这么大的价钱,你拿着秘密送他出宫,让他离开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许回长安。”
大晋奇人辈出,其中就不缺乏有偷天换日之能的游侠。
游侠虽受到大晋朝廷常年的打压与管控,可只要有心,不愁找不到有本事的人。
在宫中调换食盒一事过于冒险,霍素持几乎是安排了好几个环节环环相扣,可也只能保证此事成功几率仅有五成。
但凡于问多留个心眼,那她偷梁换柱之事便会彻底暴露,凌央绝不会放过她。
好在这件事成功了。
于问其人虽在御前做事,可他远不如从前的何玉细心,若非凌央念旧,他这样的太监几辈子都没有这种机缘。
霍晚绛收到那个空食盒不知道该是何表情。
说不准,明早睁眼醒来,她就能听到皇后于椒房殿自尽的消息。
这是霍晚绛敢给她喂绝子药的代价。
这口恶气终于出了个痛快。
霍素持此刻心情宛若死里逃生,刚经历了一场漫长的等待,饶是天地玄黄摆在眼前,她也没胃口去碰了。
食盒中果然有凌央的亲笔信。
她展开信,一目十行看了下去,片刻功夫便了然于胸。
霍素持毫不犹豫地烧掉了信纸。
凌央对霍晚绛还真是一往情深,即便是写信给她,向她解释凌曦之死一事,他也写的小心谨慎,并未过多透露他来日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