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半明半悟地看着这一切,像个局外人。
当他再次回到这里时,大约已经过了一刻钟,我惊讶地瞪大了些眼睛,手上的布偶熊差点掉到了地上。
我从不知道。
父亲会是这个模样。
俊朗的青年优雅地走过楼梯,身上穿着华贵的黑色长礼袍,卷发经过精心打理后蓬松地垂在耳侧,精致的蓝宝石袖扣闪闪发光,眉眼生动而漂亮,像是一个真正的世家典雅贵族。
看上去是那样的陌生又遥远。
他走的很急,几乎不做停留,我站在原地,一股强烈的直觉在那一瞬间直冲进着大脑,我下意识脱口而出——
“Dad!”
「别去。」
他出门的脚步一顿,脊背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我靠在墙边,抵紧牙关死盯着他,不敢错过分毫。
瞬息的时间线在一刻好似被无限拉长。
「please。」
小主,
但空气仿佛滞结了——在那两秒之间。
我的心猛地一沉,指尖深深地陷进了毛绒熊柔软的内部,不知为何,我觉得他不会再回来了。
最终,
没有人回头。
他义无反顾地坠落于那场错落的时空。
心脏似乎裂开了一个大口,呼啸的风穿透其间,我茫然地站在原地,水珠滚落到玩具熊的脸颊上,像是干涩的泪痕。
“小姐……”
不知过去了多久,科克的声音把我从虚幻中拉回了现实,我看见他缓缓走了过来,枯瘦的手指里紧紧攥着一枚金属制品,在大厅的灯光下闪烁着璀璨夺目的亮光。
空气静了片刻。
“科克。”
别再往前了。
没有错过他眼里流露的下意识极端狂热与崇拜,一道猜测隐隐浮出水面。
那似乎不是我应得的东西。
如今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心底倏地一沉。
“小姐,这是弗罗斯特家族的至宝,里面有家族中最强大的时空魔法,现在属于您了,请务必保管妥善,绝不可告之他人。”
科克鞠着躬摊开枯枝般的手掌,里面正安静地躺着一枚黑色的怀表。
复古的纹理,奇异的线条,静止的指针,它算不上好看,但我知道它的价值难以衡量。
我也不例外。
它曾紧紧贴在在祖父的心口,后来的一些日子里,父亲也曾是最有资格佩戴它的人。
我攥了攥手心,一时不知该不该接过。
论资质,论成就,论实力,论辈分,论在时间领域的探索……
它绝不会在此刻我的手上。
唯一让这枚怀表属于我的理由是——家族中只有我还活着,也只剩我生自这里了。
“请接受它,西娅小姐,往后将由您带领家族走上新的巅峰。”
科克的身体躬得极低,小精灵硕大的头颅似乎要挨到了地面,双手虔诚地捧着那枚代表弗罗斯特家族的怀表,等待着他尊贵的小姐接受命运的安排。
别无选择。
我明白。
缓缓松开的手掌将怀表接过,我顺便扶起科克,年迈的小精灵眼里不期然地泛起浑浊的泪光,那里有对信仰的忠贞与狂热,对家族的奉献与牺牲。
我看着他,像看着家族里的每一个人,唯独不像我自己。
流转着金属光泽的怀表陡然冰的我心头一颤,它的重量只有几十克,如今却沉甸甸地压在了我的心上。
视野凝视着一片黑夜,余下那些浅薄的笑意一点一点地冻结成冰。
迷雾逐渐笼罩着蔚蓝的天空,像一张看不见边际的网,慢慢收紧,最后在心脏周围的筑上一层坚不可破的围牢。
“我接受。”
如果这是命运的安排。
唇边缓而又缓地吐出这句话,茫然间看到科克捂着嘴喜极而泣,我也勉强挤出笑容回应他,灵魂却已经抽离而出,飘向了那扇敞开的大门。
飞鸟终会离去。
只留下不会离巢的乌鸦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