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峦被厚厚的雪层覆盖,仿佛连绵不断的白色巨兽。寒风呼啸,穿梭在林间,摇曳着光秃秃的树枝。偶尔有几只鸟儿飞过,留下一串串清脆的鸣叫声,然后消失在风雪中。
而月流云的眼前却是一片黑暗,万籁俱寂。
她咬了咬牙,挣扎着背起南宫明烛,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她的世界一片死寂,唯有静檀的指引在脑海中清晰地响起。
“月姑娘,往九点钟方向走。”
她无法回应,只得按照他的话去走。
钟鼎山距离暻山并不远,这里大致已经是山脚下,再行一段路程,就能上山了。
月流云如今并不知道南宫明烛的状态,也不知道这厮还能坚持多久,只得努力加快脚步。
玛德,她军训和体测的时候都没这么拼命过。
南宫明烛的脑袋埋在她的颈窝处,如墨般的发丝偶尔拂过她的脸颊。
他忽而微微抬头,嗫啜着苍白的唇,凑到她的耳边低语。
可月流云早已经五感尽失。
静檀犹豫半晌,缓缓开口道:
“月姑娘,他在对你说话。”
——
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落在南宫明烛的肩头,慢慢融化。
他紧紧地拥着她,感受着这天地间唯一的温暖,像是生怕她像一阵雾气般散开,回想起方才的情形,如同失而复得般庆幸,一切痛苦与难受似乎得到了纾解。
过度的咳血,让他的嗓音沙哑到,几乎听不出原本的声音,也没有以往的动听。
——
月流云。
再一次临近死亡,那些纷扰的往事如同走马灯,一点一滴在我心头浮现。
那一天,我其实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你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如今,我就将那天想说的话告诉你,你听后,可以当作无聊时的碎语抛之不管,也可以一笑了之。
又或者只是因为怜悯,听一听我这行将就木之人最后的倾诉吧。
虽说是重来一世,但我在这个世界上停留的时间并不长,我记得……上一世我死时是三十岁,重生归来的意识,也仅仅在这个世界停留了不到三年。
啧,短短三十三年,我就要面临两次死亡。
这三十三年的记忆叠加在一起,恍若大梦一场。
自记事起,我就被困在这冰冷而又阴暗的皇宫之中,从他人的辱骂和殴打声中,才拼凑出自己的身份。
原来,我是个皇子。
可我却过得连牲畜都不如。
人总会有犯蠢的时候,我也一样,我曾天真的以为,只要我不去招惹别人,别人就不会来招惹我。
最开始,我什么也不想要,什么也不求,只想好好活着。
呵。
你看过我的记忆,知道我的这个想法有多好笑。
不过幸好,我及时醒悟了过来。
我赤手空拳地在这皇宫里闯荡了起来,经历过背叛、陷害、殴打、污蔑、轻视……等很多让我命悬一线的事情。
我并不害怕失去,因为我什么都不曾拥有。
被人欺辱的仇恨和对生存的渴望支撑着我继续走下去。
我只有贱命一条,可若我赢了,便是通途坦荡,我为刀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