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他的一番表白,男人原本摆弄小玩具的修长指尖忽然一顿——长而浓密的睫毛垂下,遮掩去了茶色瞳眸之中一闪而过的晦暗,他伸手,将那香蕉人端端正正地摆回茶壶盖上。
男人嗤笑一声,语含嘲讽:“书香门第,后继有人?”
像是仔细玩味了一番这话,男人抬起头,突然笑容收敛,话锋一转:“老苗,我书也出得不少了,各个出版社各型各色编辑也打过不少交道,我一直以为你们这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好像是谁签回来的书,谁就应该是这本书的责编啊?”
老苗一愣。
“然后从项目成立,到校对,到封面设计,到书本包装工艺最后到上市宣发,所有的程序应该都是由责编来负责完成的吧?”昼川勾起唇角,用眼角斜瞥一眼瞬间呆滞的老苗,“《洛河神书》责编是你吗?”
“……”
“我说是你了?”
“……”
“不是你你为什么那么自觉就开始分配后续工作负责人啊,这本书写的什么你看了吗?”
“……”
“老苗啊,这书合同在你这半个月没签下来,你手下那个小编辑用了多久?”昼川伸长了腿,微笑道,“三天。”
三天?不是前几天才……老苗瞪大了眼,昼川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人家小姑娘怕你面子拉不下,还特地打电话让我别揭穿合同那么快签下来了,给你挽尊呢,你怎么都不谢谢人家啊?还想把人家校对权都给抢了,这不好吧?”
闹不明白刚刚明明还和谐愉快的对话这么画风突然说变就变,眼前的大神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在老苗一脸风中凌乱中,昼川站了起来,拍拍衣袖上未干的水珠:“天才就免了,作协也是那群老头看在我家老头的面子上把我弄进去的……我昼川就是个三流快餐垃圾文作者——我家老头的原话啊……”
昼川话语一顿,想了想笑道:“不过作为一个写文佬的尊严还是有的,我有今天也是一个个字写出来的,谁要是指望着靠那些个歪门邪道的心思就坐我肩膀上一手遮天了,那可不行。”
男人脸上那微笑比阎王爷的微笑还可怕。
老苗:“……”
此时,听见昼川突然又语含嘲讽强调了什么“三流快餐垃圾文”之类的话,老苗突然想起了一些圈内没被证实的传言……说昼川和他老爸昼顾宣老先生——
在写文这方面看法并不和。
顿时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终于明白过来眼前男人突然发难得原因,猛地站起来:“大大,刚才那些话我真没别的意思,我真的很喜欢你的书的……”
昼川挥挥手,示意他闭嘴。
老苗一脸颓败地倒回椅子上,看那模样恨不得给自己俩大嘴巴子——
昼川将屁股下的椅子塞回某人的座位上。
“我的意思挺明确了,你要搞办公室斗争的小心思,我管不着,只是别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男人淡淡道,“这本书别说一校和三校是谁,二校我也会交给别人,如果连于姚做不了主,我就再往上找人做这个主。”
“……”男人垂下眼,“我说完了,再会。”
言罢再也不看老苗一眼,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拉开编辑部的大门,外面从早上小雨淅淅沥沥变倾盆大雨,清凉的风迎面吹来让男人心中那股无名火稍稍熄灭,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站在走廊上像狗似的颠巴着甩身上水的香蕉人。
昼川:“……”
昼川:“出门不带伞?”
“忘了啊。”
听见提问声,那小姑娘低着头顺口答了句,片刻后似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浑身一僵转过头,与昼川对视上时,愣了下。
昼川掀了掀唇角,尽显刻薄:“大周末的,各个编辑上赶着跑来加班,元月社总编给你们灌**药啊?”
初礼一脸懵逼,指了指男人身后的编辑部:“昼川老师?啊,我是来拿文件的……”
……倒是你被老苗潜规则了?脸黑得和包公似的。
不理会初礼一脸探究和困惑,男人瞥了她一眼,拿了自己的伞就要往外走——什么来拿文件,明明就是看了老苗的朋友圈不放心跑来半路截胡的……
男人在心中无情吐槽,这边放慢脚步,果然刚走出走廊到楼梯下了几个台阶又被人从后叫住,他回过头,对视上一双闪烁着不安的眼。
昼川停顿了下,明知故问:“干什么?”
“……………………昼川老师,我知道你来和老苗说什么,昨天他都发朋友圈了。”初礼站在楼梯口,趴在紧张地扣着墙皮,露出半张紧张的脸,“但是你能不能稍微再考虑下,考虑下我啊,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给你做好这本书的……”
初礼的声音越说越小声。
最后和蚊子哼哼似的。
昼川一不小心就想到了那晚她说着说着就嗷嗷哭起来还要骂人甩锅给无辜的l君的傻狍子模样……
男人微微眯起眼,等着自己心情也不怎么样,于是一下子突然坏心眼起了,勾起唇角嗤了声:“考虑下你?好啊,你拿什么来换?”
他说话时候带着那一贯风流倜傥的流氓腔调,说完,就等着初礼跳起来尖叫着骂他臭流氓,谁知道那猫在墙角的人闻言居然眼前一亮,嗖地一下从墙角窜出来:“用我四年汉语言文学专业的专业生涯!”
昼川:“……”
出版社办公楼外面倾盆大雨冲刷大地的哗哗声中。
站在楼梯上的男人微微抬着头,看着站在楼梯口弯着腰瞪着自己说话的小姑娘:那张脸上的坚定,仿佛已经鼓足她毕生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