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大哥点头哈腰,丝毫没有悔意,脑袋抵着地面,含糊吐出几字,“带走……随你带走。”
贺兰没忍住,把烧火棍朝他脑袋一甩,将他整个头重重地摔在地面,额头破了口,血直淌出,他往后退着,叫着求饶。
黄九渊头低着,声音嘶哑,“走吧。”
小竹气得冲上去又补了一脚。
离开的一路上,贺兰雪糯她们不再说话,静静跟在黄九渊身后,走了几个街口后,他才回头看她们一眼,眼尾红了一片,这样的黄九渊她是第一次看见的……黄九渊说,“你们回去吧。”又转回头继续走。
贺兰和小竹没有走,她们生怕黄九渊做什么傻事,一路跟着。
看着黄九渊在棺材铺买了个棺材,店铺的伙计帮着他扛着棺材到埋人的山里,这一路走了很久很久,他一句话没有,面如死灰一般。
等棺木落土,被结结实实埋得看不见,黄九渊才跪了下来,也不知道跪了多久。
贺兰雪糯和小竹也拜了拜,只希望这个小姑娘来世投胎可以投个好人家。
也不知道多久后,黄九渊起身了,天变了色,一片橙红,他们跟着黄九渊回到了京城,这时天又变紫了,慢慢地乌云密布,淅淅沥沥下起小雨,街上的人越来越少。
贺兰雪糯顺路在卖伞的小摊贩那买了三把伞,小竹一把,她撑开伞跑上前递给黄九渊,黄九渊没有接伞,他抬起头,用脸接着雨,细雨打落在黄九渊头发上,脸上,身上,贺兰甚至分不清他到底有没有在哭,但他的神情太过悲怮,令贺兰心也紧了紧。
贺兰替他撑着伞,挡住雨水。
黄九渊伸手接着伞骨顺下的雨滴,哑了半日终于有了声音,“母亲走的那年,我还小,还不知道难过,在她的棺柩旁,我还在玩着瓷孩儿,我总听别人说这孩子心真大!那时我也听不懂,我只知道这事不需要难过,因为父亲也不难过。大概是有那么半月,我想起了母亲,到处找不着她,她常爱闻的那株桂花前,躺着的罗汉榻上都没有她的影子,我心里空落落的,难过得想哭,只有祖母和阿姐日日哄着我睡觉,那时起我才意识到我没有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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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回接雨的手,目光看得更远去,“我太不爱争什么了,阿姐也一样,那是因为母亲自小教导我们的,凡事以人为贵,以和为贵。父亲领乔姨娘回来那年,我才知道父亲要纳妾了,还带着一个阿弟回来的,那时候我想我有男孩伴儿了!可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竟把我推到池塘里,转头哭着抱着父亲,他和父亲说,是我想推他,自己不小心掉了进去!从那以后我知道我不该再和他玩!可是……他就像一个黢黑的影子一样,形影不离跟着我,睁着双目注视我,到现在……他不止想让我身败名裂,还想毁了你!竟……也舍得对依依下手?”
贺兰终于分清了雨和泪,那么一滴从他眼里流到下巴,融进雨里,他苦笑说,“曾经我想,能救一人是一人,甚至对阿猫阿狗也是一样的!我没想到……依依会这样!你说……要是我不收留依依,是不是黄伟明就不会对她下手?明明……明明我已经处处忍让他了!明明我就不屑于和他争什么呀!阿姐嫁人了,如今相府,最亲的就只剩祖母,哪日祖母没了,我也留不下的,到时他想要什么没有?你说他为什么那么残忍呢?”
黄九渊无助看着她,贺兰仿佛看到了一个无家可归、无处可依的孩子,她也感同身受,曾经她也不想争什么,不想夺什么,可是却换来戚笛笛的百般针对,灭了贺兰满门。
从那时起她才知道,没有什么改恶从善、坏人自有天收。没有的!那些对她作恶的人,要她自己来收!
她无比坚定看着黄九渊,“你以为的不争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在你羽翼未满时,保护不了任何人的。人生又有多次重来?多少次后悔?如果你想护着你想要护着的人,你就要让自己变强大!相府不再是你的依托,你可以靠着相府,选择一条自己的路。而这条路,丞相也无法踏足。到时……你才可以毫无顾忌的报复你想报复的人,护着你想护着的人。”
黄九渊神情凝住,那么一刻后,他淡然一抹笑,“是啊,我羽翼未满,怎么保护人?连区区一个庶子都能把我闹得如此!”他把伞往贺兰推去,“雪糯,你回去吧,我要去一趟阿姐那。”
贺兰自知黄九渊不再需要伞了,雨越下越大,从细雨变成狂风暴雨,黄九渊的身影被埋没在瓢泼雨中。
贺兰和小竹同样一声哀叹,要往贺兰府回去时,她似乎看到路的一角有一抹熟悉的身影闪过,雨丝茂密,终是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