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古珀斯二十三岁。
死里逃生的古珀斯再没有了任何牵挂,他带着复仇的意志,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打探并找到了那个混蛋的竞争对手,成为了自带狗粮的恶狗。
就这样,他跟随着一个皮城佬鞍前马后,看着他用种种手段威逼利诱、拉拢分化,步步挤占市场,让那个窃取了自己妹妹智慧的混蛋从志得意满一路变得一无所有。
当他不得不变卖所有财产、交上了议会的罚款,灰溜溜离开蓝薰庄园打算东山再起的时候,古珀斯在一个小巷子里堵住了他。
“我的妹妹和外甥,他们想你了。”
干掉了那个混蛋的古珀斯并未继续留在皮尔特沃夫,而是回到了祖安。
再次归来的古珀斯不再是一个勤勉的工人,不再是一个不入流的混混,他跟随着皮城佬学会了很多,他现在打算将这些用在祖安,用在这个带给了他无数痛苦的城市之中。
和很多喜欢享受、贪婪无比的炼金男爵不同,古珀斯一向以狠辣著称,任何惹了他的人都会受到他不计成本的报复,他麾下的打手也从来都如同是一群喂不饱的恶狼。
别人都说古珀斯睚眦必报,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因为在失去了一切之后,只有复仇才能带给他一份微不足道的快乐。
为了支持自己麾下庞大的打手集团,古珀斯不得已开始经营产业,而因为这支规模庞大的打手,他的产业也越滚越大。
没人敢和古珀斯进行商业竞争,因为那意味着自己很可能被一顿胖揍,甚至性命不保。
就这样,古珀斯终于成为了一个炼金男爵。
这一次的古珀斯拔剑四顾,却满心茫然。
曾经的那个“善良的”炼金男爵,早在古珀斯发迹之前就破产了,甚至连个坟头都没留下,他再也没有了目标。
茫然无措的古珀斯这次终于跟上了时代的潮流,变得和其他的炼金男爵越来越相似。
开更多的工厂、收拾那些刺头工人、想办法克扣工资、和同行进行没有底线的竞争。
而古珀斯和他们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会给自己打手更好的待遇,仅此而已。
……………………
火舌在舔舐着古珀斯的身躯,在他的身边,几个忠心耿耿的打手正痛苦的呻吟着。
但古珀斯却仿佛并不感觉到疼。
相较于疼痛,更让他在意的,是成为了炼金男爵之后的这十年——回忆到了这十年的时候,他的脑海之中竟空无一物。
仿佛十年的时间一闪而逝,却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应该吃过了很多美味佳肴,但那些美味佳肴却远不如一块夹心面包让他来的印象深刻。
他应该有了很多忠诚至极的下属,哪怕身在火海之中都愿意陪伴自己到最后一刻,但他却从未真正相信过他们。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古珀斯意外的发现,原来自己的人生,有整整十年都是空白的,以至于当他想要在快乐的回忆之中结束这一生的时候,能够回忆起的,却只有那一角面包的酸涩。
这一刻,古珀斯忽然很羡慕外面的那些工人。
不是羡慕他们能活着,也不是羡慕他们最终赢了。
古珀斯羡慕他们还有一个目标,就像是自己的妹妹一样——羡慕他们的眼睛也能善良如星辰。
火苗越来越高、烟尘越来越大。
古珀斯低声咳嗽了起来。
灼热的空气刺激着他的呼吸道,让他的咳嗽声更加急切——但他却甩甩手,将过滤器从脸上摘下,丢进了火焰之中。
这是他一生中最后的时刻,按照祖安的民俗,最后时刻人不应该带着过滤器。
做完了这最后一件事,古珀斯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地,没有忏悔自己的罪恶,也没有因为死亡的到来而感到恐惧。
对于他来说,自己的人生或许早就已经结束了。
又或者说,在那个清晨,当十二岁的他第一次进入炼金工厂的时候,他的人生就已经被确定了——这座崇尚自由之风的城市,其实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自由。
反倒是现在,在古珀斯即将迎来死亡的时候,这座沉闷如罐头一样的城市,终于被掀开了盖子的一角。
闭上了眼睛,古珀斯终于坦然了起来。
恍惚之间,似乎有人给他戴上了一面新的过滤器,将刺激性的气体和他隔绝开来。
只不过让古珀斯有些意外的是,这一面过滤器大得出人意料,甚至包裹了他的整张脸。
“走吧。”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低声催促着,“别让狼等急了。”
古珀斯不知道这是谁的声音。
但他却没有任何迟疑。
伸出手,古珀斯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过滤器”,轻飘飘地跟随这个声音的指引,踏上了另一段全新的旅程。
一如三十年前,那个戴着过滤器、穿着没有扣严的衬衫、拖着一双大号皮鞋的那个跟随着父亲脚步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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