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常,首先是人不正常。
来租房的人是穿着灰色长衣长裤,鼻子上夹着一副小圆黑墨镜的男人,看起来像是天桥底下的说书人,又像在天桥顶上的算命先生。
他来房子里转了一圈后就很爽快地租下来了,但没有当晚住下,说是第二天再来,让陈桂芳把钥匙给他就行了。
直到这里,一切还算正常,毕竟也不是每个租客都那么“急”或是“快”入住的,在租下后的第二天,或是拖个几天慢慢收拾完行李,处理一些事情后再来的也大有人在。
而不正常的地方便在第二天入住时发生了。
住在二楼的人不是昨晚和陈桂芳一起来看房,穿着灰色长衣长裤,鼻子上夹着一副小圆墨镜的男人,而是一个穿着符合夏天的短袖短裤,不戴眼镜,穿着平平无奇,长得也平平无奇,一点也不像天桥底下的说书人,也不像天桥顶上的算命先生,只是像一个在上下班高峰期挤地铁、随着地铁左右摇晃而摇摆的中年男人。
不过,虽然是换了个人,但在他入住后,一切都没什么不正常。
先不说在看房期间没见过这位中年男人的三楼女租客,就连陈桂芳也不知道换了个人住,原因很简单,因为房子租出去后,剩下的事她一概不理,或是说也没什么好理的,能使用的地方少了,出问题的概率也随之下降,再说了,她还巴不得没有租客打电话给她呢,毕竟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打电话来的原因一般都是退租。
既然人都没觉得不正常了,那对我这样的一只鬼来说就更正常了,只要这个人还有脑子,脑子还能产生脑电波,有思维活动,能睡觉做梦就行了。
管他昨天是男人,今天变成女人,还是昨天是女人,今天变成男人,只要还是人就行了。
而这个人在睡觉前,又干了一件正常但又不正常的事。
他从二楼走上了三楼,然后敲响了三楼的门。
这件事正常在于同住一栋楼,同用一条楼梯的新租客找老租客打个招呼,反过来老租客找新租客打招呼也行。
说白了,打招呼只是表面说认识一下,给对方心里留下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到时有困难还有可能会互相帮助,而实际上是一种试探,试探对方的人品是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也看看对方的第一印象如何,更重要的是,试探对方对自己有没有威胁。
住在这样一栋无法开灯且仅有两个人住的房子里,除了夜晚的黑暗,还有黑暗中来自对方的危险。
若是住在上下楼的是一个两条手臂都是纹满了花纹,甚至脸上还纹着一个“爱”字的人,哪怕他是一个充满爱心,时常去流浪动物医院照顾动物的人,他给人的第一印象都是危险,而在这栋充满黑暗的房子中,危险更是加倍。
所以说,打招呼这件事是正常的,但打招呼的过程和对话却不正常。
“你是?”一道甜美的声音夹着疑惑的语气从打开的门缝中传出来,还好,听着声音的就知道住在楼上的人不是一个大花臂。
“我是住在二楼的人,今天才刚搬进来。”中年男人对开门的女人说。
“噢这样啊,上一家已经搬走了吗?”女人的语气中还是有疑惑,而且比起前一句更甚,这是因为在她开门时看到出现在门外的人既不是上一位租客,也不是陈桂芳,便已经知道这个生面孔一位新租客了,但也不能百分百肯定,毕竟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人。
而这一句中,她是真不知道上一个租客搬走的事,因为上一个租客似乎干着夜班的工作,白天她在学校时,他就回来睡觉,而她回来睡觉时,他又出门工作了,可以说是基本没有见面的机会,而上一次见面大概是像今天那样,他从二楼走上来打招呼。
所以说,他搬走和不搬走都是一个样。
但他还是搬走了,不为别的,还是那个原因,他在那天上楼打招呼时眼神不正。
虽然在那之后,他们两个人没有再见过面,但我还是找了个机会。
那天是周六,三楼的女租客不用上学,所以在睡懒觉,而二楼的男人下班回来睡觉,在他开门时,早已进入真实状态且来到二楼蹲点的我便跟着进入了二楼,然后给他来了一发真实的噩梦。
“对啊,他搬走了,然后我正好找房子租,又正好找到了这里,然后我们就是邻居了,请多多指教哈。”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打算和女人握手。
啊,他居然想握手,这比眼神犯要严重多了。
我站在女人后面,眼睛看着他伸出的手和女人的手握在了一起,然后时间过去了一秒,两秒,三秒,手还没松开,这已经超过正常握手的时间了。
四秒,五秒,六秒,已经严重超时了。
同时,我从女人后面走出了门,走到了男人后面,本想着让他在这里多住几天,但现在看来,是一天都不能多住了。
“那个……”女人想把手往后抽出,但男人却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她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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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你不正常。”男人突然这么说。
女人似乎被男人这一句“不正常”给镇住了,手不再挣脱,而且男人的脸色也变“不正常”了,刚刚还满是笑容的脸上顿时变得凝重且严肃,像是眼前他抓住手不放的女人欠了他五百万一样,生怕稍微松开手,人就马上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