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奴婢给您按一按,揉一揉。”
孟夕岚摆摆手:“不用了,你给本宫收拾收拾,本宫要去趟泰华宫。”
“啊?”宝珠闻言微微一诧。
娘娘身子不适,眼睛又方便,还要过去看望太上皇吗?
孟夕岚叹息一声:“总要过去的。”
昨儿听焦长卿的意思,她的身体会越来越不受控制,回头怕是连下地走路都是难事了。
泰华宫内,一切如常。
孟夕岚看不见周佑宸的脸,只是陪他坐了一会儿。
正欲起身时,周佑宸突然握了一下她的手。
他素来体寒,双手温凉,而今日,孟夕岚的手却是比她的手更凉。
“岚儿。”他清晰叫出她的名字,孟夕岚看不见他的脸,只是应了一声:“嗯。”
他不说别的,只是不断重复这两个字。
孟夕岚静静听着,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酸涩。若她不在了,周佑宸便彻底要沦为一个可怜人了。他本来就是个可怜人,如今被她变成这副痴痴傻傻的模样,更是可悲。
焦长卿得知孟夕岚擅自出宫走动,十分气愤道:“娘娘,现在最应该担心的人,应该是您自己!”
孟夕岚听他语气激动,便淡淡道:“若是本宫不在了,皇上的身边就只有太上皇了。你要本宫如何不惦记他?”
焦长卿攥紧双拳,低声道:“娘娘以后不要再出去了。春寒料峭,万一伤风着凉,娘娘的身体会变得更差……”
凭她现在的体力,就算是坐得太久,都会觉得疲惫,更不用说四处走动了。而且,万一她的头痛犯了起来,更有随时晕倒的可能!
孟夕岚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本宫一向不喜欢装病。就算我整日躺着倒着,我的身子就能好了?”
她突然叹息一声:“算了,你由着本宫的心意吧。让本宫好好度过这最后的时光……”
焦长卿听她这么说,脸色随之一变,正欲开口,却被孟夕岚阻止:“从我十四岁进宫起,就像是个不停旋转的风车,不停地转啊转啊。”
焦长卿目光渐沉,他一路陪她走来,怎会不知她的艰辛。
“微臣明白,所以,微臣才会想要带着娘娘离开皇宫。只是一直未能实现……”
孟夕岚闻言轻笑:“我还能去哪儿?一辈子都被拴在了京城,拴在了皇宫。其实你都知道的,本宫离不开这里……”
一直一直,这总有太多的事,太多的人,紧紧地将她抓牢。
孟夕岚微微仰头,朝着窗外的方向,转过头去道:“就算还有一百天好了。这最后最后的一百天,本宫想按着自己的心意过活……”
焦长卿痛彻心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最后的一百天里,本宫要做成一百件事。”
“请娘娘吩咐……”
孟夕岚的指尖轻敲桌面:“第一件事,本宫要重回西康行宫。师傅,就由你来做本宫的说客吧。替本宫说服皇上。”
焦长卿皱眉不解:“娘娘,您为什么去那种清冷之地?难道您不想陪着皇上吗?”
他们母子情深,难道她真的舍得?
孟夕岚浅浅一笑:“本宫陪着皇上的时间已经够久了。从十月怀胎到现在,本宫一直陪着他,呵护着他。现在他要慢慢习惯,没有本宫的生活了。”
其实,她是不愿让长生看见自己以后每况愈下的憔悴病容。
“在皇上的心目中,本宫是从不服输,从不轻言放弃的人。若是让皇上见了本宫,不省人事,病入膏肓的模样,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焦长卿摇摇头道:“皇上虽是君王,但身为儿子,理应为母亲尽孝……”
“不!”孟夕岚开口打断他的话:“本宫不要这样的孝顺。身为君主,应以江山社稷为重,以天下百姓为重!本宫病怏怏的,留在他的身边,只会让他痛苦!”
“只有不让儿女痛苦的母亲,才是好母亲。”孟夕岚心意已决:“本宫要去西康行宫,和太上皇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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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那份心疼,焦长卿还是做了孟夕岚的说客。
他向皇上提议,让孟夕岚去行宫休养身子。
“那里地处偏远,又在山上,冷冷清清。母后如何能住得舒服?”
“回皇上,郊外山上的树木茂盛,空气清透,还有泉水可以入药,对娘娘的身体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长生本不想答应,但想着母后饱受病痛,只想让她过得舒服些。
他紧紧盯着焦长卿,沉声发问:“焦长卿,朕还可以信任你吗?你到底能不能治好母后的眼睛?”
焦长卿垂眸低头,久久不语。
“朕再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答?”
焦长卿沉吟片刻,方才缓缓开口:“微臣实在不能向皇上保证什么……”
长生听了他的话,目光一沉,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起来。
“你知不知道,朕没有母后那么心软,朕可以随时砍了你的脑袋!”
焦长卿闻言苦笑连连:“皇上不必动怒。若是娘娘有事,臣绝不多苟活人世一天!”
他与她一直都是同路人,并肩走过了多少险境!往后,就算眼前只剩下一条黄泉路,他也要伴着她!
三月时节,说暖不暖,说冷不冷。
孟夕岚伴着太上皇再度出宫,去往行宫,休养身子。原以为同行的人,只有宫人和医侍,谁知,宋青儿带着妹儿也要一同前往。
孟夕岚倒也没反对,只觉行宫冷清,人多反而更好。
其实,宋青儿不顾分寸地跟过来,只因为她的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她总觉得,孟夕岚有事隐瞒,而且,还是一桩了不得的大事。
离宫的那一天,孟夕岚头疼难耐,疼得她冷汗直流。
宝珠在旁看着,一时心急如焚。“娘娘,既然您不舒服,咱们就改日再启程吧。其实,根本不用这么着急的……”
孟夕岚倚着软枕,气息微弱道:“怎么可以不急……本宫,明日还有明日的事要做!时间本来就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