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柔软的触摸,让周佑宸恍恍惚惚地产生了依赖之感。而他身后的人,时不时地轻轻吁叹,更是让他满心困惑。
她为什么这样对他?而他又是谁?这里又是哪里?外面那一阵阵轻微不间断的响声又是什么?
周佑宸脑子里就像是一团浆糊,粘稠混沌,他僵硬地转过头去,想要看看她的脸,可她却一直低着头。
须臾,天边隐隐传来几声闷雷,似乎要下雨了。
孟夕岚依偎在周佑宸的身后,陪着他一起聆听细雨。清凉的微风,伴着清凉的细雨,彻底洗刷走了烦闷的暑气。
两个人静静抱在一起,反而更加温暖。
夜深了,雨也停了,孟夕岚和周佑宸合衣共枕。
他们好久没有这么亲密过了,然而,孟夕岚却很快就睡着了。他们曾经是同床共枕二十年的夫妻,她早已熟悉了他的存在。
她身边的周佑宸,却是彻夜难眠。
他一直睡不着,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看着那些从天上一滴一滴落下的雨水。
这些水又是从何而来?
周佑宸就这样发了一夜的呆,当孟夕岚晨起睡醒时,发现他一个人坐在廊下,还是坐在昨晚的位置。
宝珠正在外殿等候差遣,见娘娘醒了,方才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孟夕岚轻声问她:“殿下何时醒的?”
宝珠昨晚没有留下守夜,所以她也不清楚,她递上漱口的清茶:“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奴婢在外面的时候,就看到殿下一直坐在那里了。”
孟夕岚漱漱口,便起身去到周佑宸的身边,缓缓跪了下来。
她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猜不到他在看什么。
“宸儿……”她轻轻开口唤他:“你在看什么?”
周佑宸不回答,只是目光定定地看着地面。
孟夕岚见他不答,便回头吩咐宝珠去准备早膳。“清淡点就好,不要弄得太多。”
宝珠点头应是。
孟夕岚抚着周佑宸的后背,语气轻柔道:“殿下,别总是坐在这里了。咱们出去走走……”
她的话音刚落,周佑宸突然动动手指,指向了地上刚刚冒出来的小草。
经过昨晚雨水的洗礼,地上冒出了很多新长的小草,嫩绿嫩绿,宛如纤细柔软的绒毛。
孟夕岚微微一怔,继而转眸看他,他的眼神懵懂困惑,稍稍歪着头,仿佛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焦长卿的汤药,让他失去了心智,所以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地上长出来的小草,都不知道是什么……
想到这里,孟夕岚心里微微一沉,继而笑着轻轻抓住他的手,触摸那些稚嫩的小草:“这是小草。”
周佑宸张了张嘴,却是发不出声音来。
他现在可是连话都不会说的人。
孟夕岚轻轻叹息,额头轻轻贴向他的额头,轻声安抚:“没关系,慢慢来,我会慢慢教你。”
回想当年,她曾经亲自手把手地教周佑宸写字。如今她仍然可以重新教给他,他需要的一切。
来到行宫不过短短几天,宝珠就明显察觉到了娘娘心境的变化。娘娘几乎日日陪伴在太上皇的身边,与他说话,与他赏景,还与他同吃同住。
终有一日,她忍不住多嘴发问道:“娘娘,您是不是想要常住在这里?”
孟夕岚正在品茶,听她发问,微微抬眸,目光没再看她,而是看向了周佑宸。
“这里比皇宫清净,本宫很喜欢。”
宝珠自然也觉得这里好,可京城到底是京城,那里是娘娘统领后宫,运筹帷幄的地方。
“怎么?你不喜欢这里?”孟夕岚又喝了一口茶。
宝珠连连摇头:“奴婢没有,奴婢也很喜欢这里。”
她欲言又止:“奴婢只是担心宫里的事多……”
孟夕岚舒舒服服地喝完了一碗茶,又道:“本宫都不担心,你还担心什么。皇上专心政事,本宫无需担心,后宫有皇后把持大局,本宫更不用担心。至于宫外……还有宗正司呢。”
她虽然人不在京城,可她的“眼睛”,“耳朵”,还有最最得力的手下,全都留在了那里。
“那娘娘是要一直陪着殿下了……”
孟夕岚抬眸再度看向周佑宸,他的动作已经不再那么僵硬了。
他伸出手去摘了根草,放在自己的掌心轻轻摩挲。
“本宫本来就是要陪着他一起终老的。夫妻一场,我总要与他白头到老!”
她已经做完了该做的事,如今,她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宝珠闻言沉默,收拾起茶碗,静静退下。当她走了几步,再度转身,只见娘娘正牵着殿下的手,柔柔微笑。
满树花开,两人执手相看的模样,竟是那般空灵缥缈。
这样闲适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一晃从六月到十月,又从十月到了十二月。
宫中谁也没有想到,太上皇和太后娘娘竟在西康行宫,呆了将近大半年。
其实在中秋之前,长生亲自带着皇后来见母后,想要让她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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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夕岚却是摇头拒绝了,她和长生说了几句体己的话,便让他去花园见他父亲。
周佑宸如今已经不似离宫那般僵硬迟缓,他行动起来已和常人无异,看人的眼神,也不再怔怔的,还会说出一两个字来。
再见父皇,长生的心中五味杂陈,他朝着父皇跪拜下来,对他磕头行礼。
“父皇,儿臣来了。”
周佑宸穿着一袭白色长衫,乌黑长发仅用一只玉簪束着,神态肃静,垂眸看他,微微开口道:“你……你……”
他仍说不出完整的话,但能听到父皇再度出声,还是让长生大大吃了一惊。
周佑宸看他的眼神毫无波澜,没有半点情绪,这说明他根本认不出他来。
“你……你……”周佑宸反反复复地说着这一个字,长生满脸不解,正欲询问,便听母后在身后道:“他想说,你是谁?”
长生闻言站起身来,看向母后道:“父皇还是认不出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