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萧败之景,更是出乎他的意料。看来,卫风并没有完全对他说实话,这里的情况并不比外面好多少。
褚静川来见孟夕岚之前,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要见她,不管她说什么都好。他的心里豁出来一个大大的缺口,只有她能为自己填满。
褚静川来到慈宁宫时,孟夕岚正在抄写佛经。
褚静川缓步而来,带着一身寒气。
孟夕岚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他来了。
宫中的人,没有脚步声这么沉,这么重的。
“你还信佛?”褚静川低沉发问。
孟夕岚手中一顿,稍稍迟疑片刻,方才将毛笔放下。
“不是,如果现在不找点事情做的话,这宫里会把人逼疯的。”
她说完这话,转身面向褚静川。
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皆是眸光一沉,似有微诧。
褚静川的脸上带着满满的杀气,那是一种只能在战场上才能看到的扭曲神情。
孟夕岚眉心一动,垂眸发问:“将军为何进宫?”
褚静川深吸一口气,伸出手道:“我来看看你。”
孟夕岚毫不犹豫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和他轻轻相握。
一个柔软,一个粗糙,却是一样的冰冰凉凉。
“这些日子你受苦了。”褚静川淡淡开口道。
孟夕岚望向窗外:“眼下,外面比我辛苦的人多得是,不提也罢。”
“太子他……”褚静川故意提起太子,故意话到一半,等她的反应。
孟夕岚知道他会质问此事,便直截了当道:“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褚静川闻言松开了她的手,继而握住她的肩膀,语气认真道:“值得吗?你为了他,把这皇宫都给毁了。”
那一场大火,从何而来,他从未追查到底,事情似乎就这么不了了之。
孟夕岚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任何的话语都会变成解释,他不需要她的解释。
“罢了,不提也罢。”褚静川似叹非叹,长吁一口气。
他的眼眸转深,定定看她,半响才道:“城中没有太子的消息,说明他还没事。”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孟夕岚微微点头,仍是不言不语。她见他身上还穿着厚重的铠甲,便伸出手道:“你难得过来,还是穿的轻便些吧。”
褚静川似乎有点戒心,握了一下她的手。
孟夕岚淡淡道:“这宫里人人自危,没人是你的对手。”
孟夕岚带他去到偏殿休息,让他有些意外。
“为什么不是正殿?”
孟夕岚沉吟一下,才道:“因为竹露的骨灰在那里。”
褚静川脚步一顿,抬眸看她,神情略显无奈。
“我没想到卫风下手那么重!”
不知道……没有他的准许,卫风怎敢轻易动她的人。
孟夕岚闻言,向前走了一步,与他微微错开:“不管怎样,竹露都已经死了。谁也换不回她的命了。”
褚静川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卸下了自己的铠甲,还有腰间的佩剑。
“卫风恨透了我,你知道吗?”
孟夕岚听见身后的动静,便又转过头来,继续说道:“而他恨我的理由,都是因为你。”
褚静川眉头微皱,似有不解。
“他对你崇拜之情,高于一切。”孟夕岚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
“他只是忠诚。”
孟夕岚静静看他一眼,只觉他根本就不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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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静川不愿再说别人的事,他伸手将她拥在怀里,伸手抚过她的后背,沉声道:“你知道吗?这场仗我赢定了!”
他的语气微微上扬,带着难以压抑的兴奋。那是作为胜利者的兴奋。
孟夕岚闻言一动不动,心底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正欲开口,却听褚静川又道:“如果有一天,我提着周佑宸的项上人头来见你,你会恨我吗?”
孟夕岚整个人为之一僵,垂眸不语,主动回避这个问题。
褚静川拥着她的双臂暗暗收紧,再度追问:“你不会选择弱者的。谁赢到最后,谁才配拥有这一切,所以,你不会恨我的,对不对?”
孟夕岚稍稍有些喘不过气来,缓缓开口道:“我不会恨你……我会认命的。”
命……这个字,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听着是那么地不可思议。
褚静川一下子松开了她,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又问道:“如果我赢了是命,那如果周佑宸赢了呢?”
孟夕岚看着他眼底的固执和不安,暗暗叹息,不管谁赢谁输,对她来说都是命,她只能接受,然后顺其自然,不是吗?
“若是你输了,那就是我的劫!静川,我怎么能够再一次地失去你?”
这也许是她这辈子对他说过的,最深情的话了。他一定会感动的,可他不知道的是,这是谎话,每一个字都淬着毒的谎话。
褚静川果然动了情,他再度抱她入怀,温柔至极,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宝贝。
孟夕岚温顺而配合,甚至在他抬起她的脸,注视她的时候,她的眼中缓缓落下了泪水。
这一夜,褚静川留了下来。
他似乎急切地要证明着什么,又或者,他只是需要她的顺从来给自己信心。
天还没亮,褚静川就走了,他走得很匆忙,似乎有什么军情发生。
孟夕岚一直在装睡,待身后没了声响,方才睁开眼睛。
她静静地坐起身来,吩咐宝珠准备热水,跟着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继续抄写经书。
写着写着,她的袖口不小心沾到了墨迹,结果弄脏了抄到一半的纸张。
宝珠轻呼一声:“好可惜……”
孟夕岚眉头一皱,只把毛笔扔下:“脏了就是脏了,没什么可惜的。N拿去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