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并非是无辜之人,他在宫外仍有亲联,虽说只是外五付的表亲,却还是有牵连之人。从他们的手里搜出来的银子,居然全是宫中发配的银子。
宫中的银子,皆有记号,月月记账。
高福利推算,那小六子不是主谋,然而却是知情人。
他被人除掉,乃是不得已之举,因着是仓促之下做出的决定,所以,思虑不周,留下许多后患。
如此仓促行事,背后的缘由到底是什么?
有了线索,便是好查。
查来查去,一层层地往下剥皮,最后露出来的线索,居然直指一个人。
张蓉儿……一个被隐藏在深宫之中多年的女子。宋雯绣死后,宋家没了势,只得返乡。而张蓉儿,因着是周天佑的生母,所以,孟夕岚留她一命。她这些年来,一直在宫外的佛寺隐居,潜修佛法。
之前,她曾回宫短住半年,但年关过后,复又再次出宫修法。
她在宫外,孟夕岚从未忘记过她,只是,她再也不是她的威胁。然而,这毒药的来源,竟然是从她的手中而来。
一个隐居在寺庙之中的废妃,如何能得到这样的毒物?不用说,她的背后还有人在……
事情查到这里,自然不用内务府来插手了。
孟夕岚将此事给压了下来,周佑宸听闻此事,眉头紧蹙,正想要派人去宫外拿人,却被孟夕岚阻止了。
“皇上,您若是信得过臣妾,就把此事交给臣妾来办。”
周佑宸凝眉看她,沉吟片刻,才道:“事关太子,朕还是亲自料理吧。”
孟夕岚轻轻摇头:“皇上,说起来这也是后宫的事,既是后宫的事,还是臣妾的责任。”
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只道:“她到底是二皇子的生母,臣妾不会为难她的。”
周佑宸闻言眸光又是一沉。
“朕担心的不是她,而是你。”
孟夕岚轻轻一笑:“宫中风风雨雨这么多年,臣妾早都已经百毒不侵了。”
此番,太子宫中有事,她的心里为之一震,可还不至于乱了心神。
翌日一早,周天佑来慈宁宫给母后请安。
他一向话少,平时只是吃一碗茶就起身走了。
可是今日,孟夕岚把他留了下来。
“御书房的功课,耽误一天也不打紧。今儿母后要见一个人,说起来这个人也和你有关,所以,你也一起见一见吧。”
周天佑闻言微微一怔,不知母后到底是何用意?
他只好稳稳当当地坐了下来。
孟夕岚一早就派人出宫将张蓉儿接进宫来,算算时辰,也该到了。
周天佑坐了片刻,忍不住起身问道:“母后,您想让儿臣见的人是谁?”
不知为何,他越是坐下去,心里越是不安。他突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孟夕岚轻轻开口:“你的生母,张蓉儿。”
周天佑闻言心中咯噔一声,因着面纱遮着,他脸上惊惶不安的表情才不被人看见。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一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他看向母后,深沉的眼眸中泛起一丝迷茫困惑之色。
“母后……您为何……”
他在母后身边长大,记忆中只见过生母三次。说实话,他已经连她的模样都记不清楚了。
孟夕岚一脸温和:“你不要怕,本宫只是想起与她多年未见,心中难免惦念。本宫让她进宫,想与她叙叙话。你也不要拘束,她好歹是你的生母,对你有生育之恩。”
是啊,生育之恩……他出生不过三天,她就差点亲手把他亲手掐死,只因他长相骇人。后来,她还为此变得疯疯癫癫,成为宫人们的笑柄……
周天佑眸色一沉,低着头应了声是。
须臾,宝珠让着一位尼姑打扮的妇人缓步进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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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蓉儿垂眸敛目,神情淡然,一步一缓走入大殿。
孟夕岚静静看她,忽想起她当年入选进宫的情景。
她和宋雯绣,那会儿都是最好的年纪,清丽丽地往那里一站,就像是一朵朵水灵灵的花。
“贫尼莫念给皇后娘娘请安。”
张蓉儿跪地行礼,口中只称自己为“贫尼”。
周天佑原本是低着头,待听见她的声音,方才僵硬地转过头,朝她看了过去。
几年未见,他看不出她的模样有何变化,现在的她,完全像个佛门中人,寡淡平和。
孟夕岚看着一脸波澜不惊地张蓉儿,转眸看向周天佑:“佑儿,你还记得她吗?”
张蓉儿用余光看见了几步之外那一抹青衣身影。
她的心脏瞬间收紧,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
“回母后,儿臣不认得了……”周天佑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张蓉儿眉心微动。
如此细微的变化,孟夕岚看得真真切切。
“佑儿,她是你的生母,张蓉儿。快去给她行礼问安。”
孟夕岚知道周天佑是故意这么说的。
周天佑稍有迟疑,但还是顺从起身,谁知,还未来得及行礼,对面的张蓉儿,却是把头一低:“贫尼受不起……二皇子殿下是身份尊贵的皇子,而贫尼只是一介草泥之人,受不起您的行礼。”
她这么一番话,无疑又把她们母子之间的距离拉开了许多。
周天佑站在原地,攥紧双拳。
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真的厌恶他,厌恶到了这般地步,居然连他的行礼问安都不愿受?
孟夕岚闻言故意皱眉道:“你这又是何必呢?你们母子俩难得见上一面,你就让佑儿尽一尽心意吧。还有,你如今在宫中仍有名分,你何须自称贫尼?”
张蓉儿闻言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道:“多谢娘娘一番好意。只是贫尼如今是脱离红尘,了无牵挂之人了,实在受不起二皇子的恩待。”
好一句“了无牵挂”,这么说她是彻底不想要他这个儿子了。
周天佑心中一窒,只觉她的话就像是冷刀子一样,深深地戳进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