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一步一缓地上前行礼。
孟夕岚含笑道:“妹妹平身吧,别扰了腹中的孩子。”
焦长卿说了她这一胎十有八九会难产。胎儿太大,就算胎位正,也很难顺产。
孟夕岚想起当年,自己为了生下长生,日日所遭受的推肚之痛,心中不禁微微一沉。
若是到了不得已之时,柳南怕是也难逃这一劫。
因着有孕在身,柳南的身上胖了许多,脸也肿肿的,模样变化很大。
她知道自己容貌不似从前那般漂亮,便有心避讳着,一直低着头,更不爱说话。
孟夕岚一向不怎么喜欢热闹,妃嫔们过来请安,只是说上两句话,便识趣地离开了,免得叨扰她的清净,不小心惹祸上身。
柳南故意留到了最后,似乎有话要说。
孟夕岚倒也温和,只让宝珠给她换了一把更舒服的椅子,免得她辛苦。
柳南微微垂眸,略有些疲惫地靠向身后的椅背,伸手扶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道:“宫里的嬷嬷们,臣妾这一胎八成是个皇子……因为肚子肿得难看。”
孟夕岚闻言轻轻一笑:“皇子当然好了,妹妹要好生照顾自己才是。”
柳南勾起唇角,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娘娘,臣妾能有福气怀上皇嗣,已经是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了。不过,臣妾怕是再没有福气亲眼看着皇子长大了。”
她的胎气虽稳,但腹中的胎儿大得异于常人,想要顺产,根本是不可能的。
孟夕岚听了这话,神情微变,望向她道:“好端端的,妹妹怎么说起这样灰心的话来了。”
柳南眼中有泪,却硬生生地忍了回去。
“娘娘,臣妾不是灰心,只是担心……”
太医们报喜不报忧,身边的宫女和嬷嬷们的嘴风更紧。她想听一句真话,简直比登天还难。
不过这身子到底是她自己的,舒服还是不舒服,她自己心里有数。
“娘娘,臣妾还有几个月就要临盆了。到时候是凶是吉,全凭天意。万一……臣妾是说万一,臣妾有什么不测的话,还请娘娘能够亲自抚养皇子长大……”
周天佑就是庶出,可孟夕岚还是把他养在身边。
柳南把事情想到了最坏,若是自己有事,这孩子该如何?
孟夕岚执掌后宫多年,眼睛里容不下沙子,这孩子只能交给她,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长大,在她的掌控之中才行。
孟夕岚神色一凝,看着她道:“你怀着孩子,没事不要胡思乱想。”
她能想到这一步,的确不易,可惜没用。她要是真想要腹中的孩子,平安长大,只能靠她自己。
柳南见她这么说,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也难理出个头绪来。
到底是吉是凶,是福是祸,还得看老天爷的意思。
…
正月初十,大雪纷飞。
屠都率领手下精兵来到京郊,安营扎寨。
朝廷明明给他安排了别馆居住,不过他们并不领情。
和草原上的苦寒相比,京城的冬天并不难熬。
城外的人虎视眈眈,城内的人惶惶不安。
京中的军防大大加强,每晚戒严,对进城出城的审查更是严厉。
任何有外地口音的人,不管是妇孺还是老人,一律不许进城。除非有城中百姓拿着户籍名册来作保,方可放行。
如此层层筛选,只是为了不让不明来历的人混入进城,尤其是异族人。
京中的老百姓听闻,突厥人已经来到城外,心中又急又怕。
做生意的不敢开店,做买卖的不敢出门,大街小巷皆是冷冷清清的,只是偶尔能看到几个行人。
负责巡城的禁军,更是每隔半个时辰就沿街巡查一次,但凡看到形迹可疑的人,就要仔细盘问。
如今还在年关之中,京城最是繁华热闹然而因着屠都的到来,所有人的心里绷紧了一根弦。
朝中的大臣们对此议论纷纷,那些原本赞同议和的人,一个个都变了立场,开始反对起来。
“皇上,这屠都若是有心议和,那就该按着规矩派使者前来。他现在这样明目张胆地驻扎在京城之外,分明是别有所图!皇上,断然不能让他们继续留下,以免后患无穷!”
“皇上,吴大人所言极是。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屠都是存心要挑衅咱们北燕,挑衅皇上您的天子之威啊!”
“对啊对啊,一旦城门大开,等同于是在引狼入室啊!”
周佑宸坐在皇位之上,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没用的废话。
众臣说得热闹,但见皇上脸色不变,又恐多嘴生事,便纷纷止住了话头。
孟正禄身为国丈大人,自然要为皇上说话。
“皇上,老臣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