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雨死后成了鬼。

但她依旧看不见梁宿，即便梁宿也在她死后长久地维持着游魂状态，并且强制性地一直跟着她。

人家是“对面不相识”，她们是“对面不相见”。

说实话。

有点折磨。

——梁宿对这种沉浸式“背后灵”体验充满不爽，先前以猫的视角观察的时候好歹还有些自由，不存在直接和谁全天候绑定。

现在可倒好，她最多只能离梁雨一米远。

梁宿抱着手看。

不爽归不爽，该跟还是要跟，该看还是要看。

毕竟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很明显了：虽然是以第三方的角度去观察，但先前看到的东西更多是梁雨的经历。

简单来说，她是绝对的主角。

而这恰好和梁宿曾经看过的那本小说契合，只不过那本小说，也是一直被梁宿称为原书的东西只写到梁雨死亡就结束了。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梁雨活着时，绝大多数事件大多只是一晃而过。

——毕竟那些都已经从“小说”里了解到了。

直到涉及梁雨之死。

梁宿的视角才被才长时间固定在猫身上，从头到尾见证她的死亡。

——在书里梁雨是郁郁而终，但实际上却是自杀。

这种区别显然有问题，或者说另有隐情，而且很显然，这也是把梁宿拉进这个场景的存在希望她了解到的。

以此类推，现在直接强制梁宿跟着，十有八九是因为死后的经历才是重头戏。

梁宿的猜测没问题。

但事情的发展总归不会一蹴而就。

最开始做鬼的时候梁雨对活着的人还是有执念的，所以她大部分时候会去她在乎的人身边看着。

嗯。

她看梁宿也默默跟着看。

只能说得亏没人看得到她们，不然一眼看过来，阴暗女鬼后面还有一个更阴暗的女鬼。

这套娃也算是套上了。

不过抛开这些不谈，梁宿倒是知道了不少先前不知道的事——

比如梁听松卧病，赵依念封笔，梁家大不如前，厉家趁机吞并；比如燕送舟带着梁雨的猫，跟退圈的燕留风一起出国；又比如厉寒昀掌权，成功成为厉家一把手并进军娱乐圈。

好像故人大多心灰意冷，事业受创。

除了厉寒昀。

对于他，梁雨说不上有多爱，现在自然也谈不上多恨。

所以他找替身也就找了。

只能说意料之中。

但当梁雨意识到迄今为止发生的一切都在为他服务、所有人的努力都在为他做嫁衣时，梁雨只觉得自己的人生荒谬。

这世界太可笑了。

曾经的自己也一样可笑。

.

——她放弃自我，她压抑本心，她苦苦挣扎，直到梁素用行动提醒她，她们还可以死。

是的。她们还可以死。

对梁素来说，自杀是解脱。

对梁雨来说，自杀是反抗。

——谁会想到她这样温柔到怯懦的人会用如此离经叛道又惨烈的方式离开呢？

可她的死，她的反抗，最后也只成了厉寒昀的垫脚石。

所以她反抗的到底是谁？

或者说。

她反抗的到底是什么？

.

梁雨不知道。

她肉眼可见地变得茫然。

梁宿看得出来。

但她是在发现梁雨不再有心力注意活人的时候，才大概明白了梁雨的茫然因何而生。

但梁宿看不太明白她为什么在漫无目的地游荡。

好像是在寻找什么。

一开始还不确定，但后来发现梁雨偶尔会定定地看着自己所在的位置。

目光相对。

她的眼中没有映照出任何东西。

所以她的每一次凝视都不会持续太久，说不清她是感觉到了什么，还是单纯的对着某个方向放空。

游魂状态的梁宿看向自己的手腕。

木镯上的纹路出现了变化，那上面的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长出来一片。

“她在找你。”

话已出口。

可惜那镯子既没有发烫，也没有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