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不了,你们喝吧,我先走了啊。”
说着话,郭国柱客气地对喝酒的人笑笑,慢慢地把右腿跨上车座,慢慢地一用力,车子动了。
走出几步,武英强小心地问:“那是谁呢?半夜三更还在外面吃饭了。”
“二蛋。俺们街上的。”郭国柱悠悠地说到,“不知道咋这么晚了还不回呢。”郭国柱似乎并不想多说二蛋,“你快回哇———你还远了呀,咋了?要不,在我家住一晚?”郭国柱忽然像面对一个数十年不见老朋友,亲切中夹杂着陌生,显得有点见外。武英强笑了,他尴尬地看看郭国柱:“不用———咱们这天天见面,还这么见外?”
郭国柱也笑了:“嗨!可能是这些天老见你一个人匆匆忙忙,一下班就往回跑,老是相跟不上,唉对了,现在复习的咋样了?啥时候考呀?”
武英强说:“明年一过年就考,呀,真叫紧张呢,你今年不考了?”
“我今年不考了,没准备好,明年再说哇,咱们同学基本上都报考了,竞争挺激烈呢还是。”郭国柱说。他把手掌向前一指,“快回哇,慢点啊!”
“哈哈哈,快回哇,慢点啊,到底是快呢慢呢?”郭国柱也笑了。
过了两天时间,二蛋从广州进回来几大包衣服。都是没见过的款式,男式女式都有。他一高兴,说请小曹和熊二波坐一坐。
在他们常去的全面晋升面馆坐下,要了两碟凉菜和一大捆啤酒,刚拿起来筷子,小曹忽然听见不远处桌子下,传来轻微的啪一声,他寻声去看,发现那个桌子腿旁,一个年轻人脚下,掉下一张一块钱的票子。他开始没去理会,依然漠然地听二蛋不紧不慢地说话。当掉钱的年轻人不经意扭头看他们一眼时,小曹把握着筷子的手一指年轻人腿下,并不说话。他指出去的筷子头上正夹着一块熟肉,这个动作,顿时引起年轻人的反感。这个邻桌的年轻人皱眉斜眼瞪小曹。小曹本来是好意,但一见对方瞪自己,顿时怒道:“咋了?”
“咋了?”对方呼地站起来,怒目圆睁,冲着小曹就冲过来。
熊二波一急,马上劝到:“唉,咋回事了?”他心想,怎么回事,啥也没啥,就火冒三丈。他不好直接埋怨小曹。这是不住地说:“有话好好说,咋回事了?坐的好好的,就……”他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曹毫不示弱地瞪着对方,似乎没有半点解释的机会。对方年龄相仿,粗壮个头,逞强的眼神毫不躲闪,几乎恶狠狠地说:“你指啥指?你指谁呢?”
“指你了咋了!指你了咋了!”不知为何,小曹明明出于好意,指给粗壮后生看地上掉落了钱———这样简单的事,只需一句话就可解释清楚,但小曹偏偏不去做,硬要瞪眼吡目比横。熊二波心里暗忖,现在的后生们这是怎么了,一句不和就瞪眼,没事找事。他发现二蛋一直没吱声,像没发生事一样。今天虽然是二蛋主动叫他们坐坐,但熊二波在来的路上早想好,二蛋帮自己那么大忙,哪能让二蛋人家出钱。
熊二波毕竟不是小曹,他一般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于是,他赶紧劝阻道:“后生,”他先说那位粗壮后生,不至于显得自己胆小怕事,“咋回事了?我们主要是看见你地上掉了钱了,好意告你呢,你咋……”他已经看见了地上的一块钱,清楚了事情缘由。
后生拧着脖子,瞥眼说:“拿筷子指我呢还,你以为你是谁呢?打听一下去,老子是干啥的!”
小曹听对方这么说,呼啦又站起来,正想骂,你当谁的老子呢。突然,只听“砰!”一声,像什么地方爆裂的响声,一时间,大家都转着头四下查看。一直冷脸端坐,独自喝酒的二蛋,把一个啤酒瓶猛力砸在餐桌上,没等大家回过神来,他又手握酒瓶瓶颈,啪一声将酒瓶瓶底狠狠砸向桌子沿,啤酒瓶底顷刻间脱落,变成了一只裸露着锋利尖刀刃的玻璃茬口刀,二蛋并没容粗壮后生多分辨,忽地一下就朝粗壮后生扔过去。像尖刀一样的啤酒瓶速度极快,没等粗壮后生反应过来,啤酒尖刀已经扎向了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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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时,粗壮后生的脸像被溅了猪血,成了花脸———脸的一侧,被酒瓶的茬口刺中,面颊正中有一个口子往外淌血。粗壮后生被突如其来的打击惊呆了,但是只消愣怔了一下,摸一把脸颊,就顺手拎起来身旁的酒瓶,向二蛋冲了过去。
二蛋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像一尊木雕。手里却早已多了两个啤酒瓶,一手握一个,静等着粗壮后生冲到身边。
熊二波和小曹一时间都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小曹仗着人多,也开始拉开架势要帮二蛋。正在这时,外面又冲进两个后生,是粗壮后生一伙的,帮着粗壮后生向二蛋进攻。双方都手握啤酒瓶,连熊二波手里也提了一只瓶子,但他只是站在一旁,脸上现出惊恐和束手无策的样子。这不是他所想看到的,尤其是亲自动手。他赶紧举起来手臂,大声疾呼:“别打了!别打了!”
但是,没人理会他。二蛋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给对方造成一种误觉,似乎胆怯了。当粗壮后生冲到他跟前,恶狠狠地举起来酒瓶砸向他脑袋时,突然,只见二蛋猛一抬手,只听咔嚓一声,粗壮后生脖子上顿时鲜血涌出。二蛋手里露着尖茬子的酒瓶底,直直地扎到了粗壮后生的脖子上。粗壮生手捂着脖子,喉咙里啊啊啊乱叫几声,不住地喊叫:“你狗的来真的……”扭身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