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莎琳打得很暴躁。
她先前并未用尽全力。事实上她一开始也没打算用尽全力,毕竟人的体能和意志力都是有极限的。而那时她还打算留点心力杀琴。
但是就连邪眼都解封之后,她不得不用全力了。
她的对手很诡异,太诡异,诡异程度无法用语言形容。
少年剑术生涩又漏洞百出,剑招轻易就能格挡回去;但是对方的速度尤其之快,往往她上一秒挡住了对方的进攻,下一刻剑立刻从另外一个她完全意想不到的地方钻出来。
动作之快,显得那个被她格挡住的剑招就是对手故意勾引她来格挡的一样。
但[女士]不能不格挡。
因为她碰不到对方。而对方的剑要是一直精准地砍在自己要害上,纵使执行官体质非同常人,自己也一定是要被耗死的。
但是。
但是全是无效格挡。
[女士]能确定,自己一直在对手的节奏里。少年一直在算她,攻击看似不急不缓却密不透风,让她没有一丝喘息时间。要不是对手的剑术的确生涩,完完全全仅凭速度取胜,[女士]真的以为自己碰上了什么久经沙场的老鬼头。
[女士]一直在等对方出错。
但少年没有。
一次都没有。
而他们已经打了半个小时。这样高强度的战斗,纵使是[女士]都觉得有些疲惫了。
而她的对手不仅要用剑战斗,还得用脑子战斗。
可他丝毫不显疲态,攻击依旧细密如网。他的大脑也好像一直处于巅峰状态。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罗莎琳要疯了。
在她又一次挥空火鞭之后,苍风凝成的长剑洞穿了她的胸膛。剑是从前往后穿的,少年的速度就是有这么快,当着她的面杀她。
罗莎琳看着少年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然后微笑着做了个烟花炸开的手势:
“……嘭。”
她感觉到痛,又不太感觉得到。
因为风剑在她体内炸开了。
血肉横飞,她看着自己身上出现的血洞。洞口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骨头碎了,内脏也碎了。
但罗莎琳还没死。
少年用风元素力吊着她一口气,用治愈的能力强行把她多留在人间那么一会。
于是。
“为什么。”她用口型问,“为什么不杀我。”
少年无奈地摊了下手,“因为你看起来还有话想说,所以我打算给你一个机会。”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完了,我会如实回答你一个问题。怎么样?”
罗莎琳:……
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而涣散的神智也叫嚣着让自己答应对方的要求。
于是她点头。
“有人让我问你,”少年扶了下鼻梁,“你对故国,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了吗?”
罗莎琳艰难地思索了一下。
最后。
“我不知道。”她说。
她失去了亲人与爱人,在无尽的绝望之下传承了无法熄灭的炽热火焰。她本以为自己报仇无望,却有人救了她。
那个人问她:“我可以救你,但你要付出代价,你愿不愿意?”
她想了想,“我要听你的条件。”
“条件……抛弃过往,抛弃生命。然后,为我夺取每一场胜利,直到你的生命走到终末。你愿不愿意?”
“我觉得代价太大。”
“那如果我告诉你,在一切终焉之后,整个世界,包括你的故国,都再不会有情侣亲人因为飞来横祸阴阳两隔。你愿不愿意?”
这一次罗莎琳点了头:“愿意。”
对方:“好。相信我,你不会后悔今日选择的。”
……
真的,不会后悔吗。
罗莎琳想。
她记得自己当初为何而战。但人的感情是很复杂很难言的东西,她不否认过往,却也不否认与初衷背道而驰的现在。
她现在的确觉得,为了夺取那人所想要的胜利,自己做什么都可以。
在不知不觉间,她已将“胜利”与“故国”划上等号。
即使这两者实际并不相等。
时光太过漫长。
于是人心中最柔软最分明的是非与情感,也成了理不清的冰冷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