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太太说到这,一颗泪就从她那混浊的眼中,滴落了下来。
她没有擦,而是抬起头看向了窗外,似乎陷入了沉思。
等了一会后,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
“这些话我从来没有跟你们说过,以前你们问起我小时候的事,我就搪塞说我不记得了。
其实我不是不记得了,而是不愿意想起,如果不是今天聊到这了,我甚至这辈子都不愿意提起”。
说着,她的眼泪瞬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哭了一会后,终于止住了哭声,哽咽的说道:
“我娘家是在一座大山里,那时候老家受了灾,人都死了,就剩他们俩一路讨荒去了那里的,寻思守着大山怎么也不能饿死。
那地方偏僻得在地图上都找不见,那的人几乎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大山。
人们在那个大山沟子里,生活无非是上山打猎下河扑鱼,还有就是在山旁子上开荒种地。
干这些活需要一把子好力气,所以家里男人是主要劳动力,大家都努力多生孩子,并且祈祷都是男孩。
而女儿就没什么用了,不但干不了活还净吃白饭。
以后嫁人了,山高路远的,更是几乎一辈子也回不了几次家,所以那个地方很是不待见女娃。
而我家也不知道怎么了,本来就外来户势单力薄的。
而我妈还生一个是女儿,又生一个还是女儿,接连不断的生,一直生了七八个还都是女儿。
家里没男人,在那个年代尤其那个地方,是要挨欺负的,那些个碎嘴的女人,人前人后的讲究我们。
说我们是绝户头子,说我爹娘上辈子没干好事,生一百个娃也生不出来一个儿子。
那些人说说也就算了,可是有些人仗着家里男人多,就开始明着抢占我们家的东西。
不是种地时多占我们一亩地,就是明目张胆的抓我们家养的鸡鸭,再不就是进我家菜园子里摘菜。
我爹娘她们拦着,他们就说我们家又没儿子,以后女儿出嫁了,他们死了还不是得指着,村子里的人发送他们。
要不就得烂在炕上,现在吃点菜啥的又怎么了,死了之后家里有啥早晚不都是村子上的。
赶也赶不走说多急眼了打起来,家里没什么男人又打不过人家,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那么算了。
我父母不信邪就继续生,就这样一直生到第十一个孩子,我妈终于生了一个儿子。
这把我们全家都高兴坏了,寻思这家里以后终于有能撑腰的男人了。
我老爹乐的杀了家里下崽子的老母猪,请全屯子的人吃了顿饭。
觉得自己这回终于扬眉吐气了,而自那时起,村里的人对我们家的态度,也的确变好了一些。
再也没有碎嘴的女人说我家绝后的,也没有哪个男人来我们家拿东拿西的了。
不过我妈接连生了那么多孩子后,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自那个男孩出生就一直没下来地,硬撑到第二年还是没了。
我妈一没了,孩子就没有奶水吃了,那时候家里又没什么吃的,不是苞米面饼子,就是苞米碴子粥咸菜旮瘩啥的。
我们姐妹们又不会喂养,那小孩没多久也就死了。
我老爹在那一年头发几乎都白了,也不再向以前一样勤快,而是每天抱着酒瓶子天天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