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萧元彻拖得起,那在阴阳教的苏凌,如何拖得起呢!
他可有命活到明日?
萧元彻一咬牙,大吼道:“不惜一切代价,攻城人马,一队接着一队,全部压上!......”
“喏——”传令兵随即高喊起来,无数的攻城军如潮一般狂涌向天门关。
迎接他们的是最致命的箭弩,和最沉重的滚木礌石,和最嗜血疯狂的敌军。
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瞬间打湿了整个天地,打湿了所有兵将的盔甲和脸庞。
大雨之中,马嘶喑喑,肃杀惨烈。
萧元彻身旁,分列着他麾下的大将,左侧夏元让、夏元谦、萧子真、萧子洪、李曼典;右侧黄盔甲、张士佑、于白河、张蹈逸、臧宣霸。
他们每个人手中紧紧的攥着自己的兵刃,大雨将他们的眼睛浇的都有些睁不开了,他们却目光坚毅,随时等待着主公下令,然后奋不顾身的直冲天门关。
前提是,必须有人能够打开城门,他们才能策马冲杀,才能战无不胜。
可是,那近在咫尺的巍峨城门和巍峨城楼,却成了他们想尽一切办法都拿不下的地方!
雨越下越大,萧元彻知道,不能再等了,伤亡太大了,再等下去,自己得士兵和将领的士气将会无法避免的受挫,而对面关城上的敌人的士气,将会越来也高涨。
到那时,自己再攻下天门关,便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只是一个小小的天门关而已,自己不应该在此处付出更多将士的性命和热血,真正需要付出一切的,是天门关后面,渤海深处,大海之畔的渤海望海城,沈济舟的老巢!
“小小天门关......竟然如此顽强......周昶......是个人才......可惜,不能为我萧元彻所用,吾必杀之!......”萧元彻的声音低沉,但是身边的将领,都可以听到他声音中刺骨的杀意。
“命令全军,停止进攻!......”萧元彻沉吟了一阵,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有出乎意料的决定。
“什么?......停止进攻!......主公,为何啊!......”黄奎甲闻言,第一个嚷了起来。
便是身边所有的将领也十分的不解。
张蹈逸心中十分沉重,他与臧宣霸毕竟出身渤海,乃是新降将领,此刻看到天门关如此情势,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憋闷和自责的。
张蹈逸忽的抱拳朗声道:“末将张蹈逸,请求主公给我一支兵,末将亲自攻关,不上的城楼,打开城门,末将愿提头来见......”
萧元彻却淡淡的摆了摆手道:“蹈逸,你的心情......我明白,可是......咱们都连着攻了十几波了,士卒们不是不拼命,将领们也不是不奋勇,可还是攻不进去啊......”
“主公......不能退啊!咱们若退,将士们的士气必然低落......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拿下天门关啊!”一直沉默的张士佑,忽的抱拳说道。
“谁说主公要退兵了?......诸位将军,主公的话是......停止进攻......怎么就是退后了呢?”
蓦地,从后方传来一阵话音,更有剧烈的咳嗽声随之而来。
众将闻言,皆转头看去,却见两个军卒推了一辆小车,其上端坐一白衣文士,缓缓而来。
“白衣......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了,攻城危险且艰苦,你这身体,还是在大营休息得好啊!......”萧元彻赶紧下马,两步走到郭白衣近前。
雨势很大,道路都变成了泥路,萧元彻走的很快,浑身都荡上了不少的泥污。
“主公.....主公......您站着,您的大氅全部沾上了泥污了......白衣来您身旁就好......快!”郭白衣说着,让那两个推车的士兵加快速度。
萧元彻一笑,根本不以为意道:“大氅而已,脏了能换,可是白衣若是被这冷雨给淋的病体加重,那我才会担心死的......”
萧元彻说着,已经来到了郭白衣近前,让那两个亲兵退下,亲自来推车。
郭白衣心中感激,忙拱手道:“主公爱惜白衣,白衣知道......白衣也没有那么孱弱......一场雨而已,千万将士淋得,白衣淋不得么?......”
萧元彻这才点了点头,没有再执意让郭白衣回去。
“主公......白衣不能不来啊......天门关攻关的战事是不是不顺利啊......”郭白衣缓缓道。
“唉!白衣啊,何止是不顺利......是极为的不顺利啊......咱们这许多军马,被区区近万的天门关守军所阻,指挥敌军的还是区区一个副将......真是出乎意料,令我一筹莫展啊!”萧元彻摇头叹息道。
“主公啊......您有些轻敌了......敌军的指挥虽然只是一个副将,但是这周昶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守关主将了,那吕邝不过是个摆设......周昶此人,能征善战,腹有计谋,果敢沉毅,虽为副将,却是因他不是世家出身,所以不受沈济舟重用啊.....若论沈济舟手下的将才,他周昶自然能排得上号的,而且,这周昶最擅长的就是守城,比起我军以擅长守城着称的郝文昭也不遑多让啊......”郭白衣淡淡道。
“不仅如此,这天门关的守卫士卒,也是出自他一手调教,将军如此,那些士卒又岂是弱兵?更何况,据白衣所知,这些天门关的士卒,多数便是天门关中人,他们的家就在天门关中.....为了自己的家园,他们岂能不拼命抵抗呢?......”郭白衣侃侃而谈道。
萧元彻点了点头道:“白衣所言极是......既如此,白衣可有攻关之策么?”
郭白衣想了想道:“办法嘛,自然有,而且有两个......第一个立竿见影,第二个便不会这么快了......不知主公,想用哪一个?......”
“哦?......那白衣不妨都说一说......”萧元彻大喜道。
“这第一个办法嘛......兵家有言,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所以,要彻底摧垮这些守军的意志和信念,让他们不再拼死抵抗,咱们大军才能长驱直入,拿下天门关......”郭白衣说到这里,又是一阵咳嗽。
萧元彻忙道:“白衣......慢慢说.....慢慢说......”
郭白衣喘息了一阵,又道:“可是,要如何才能彻底摧垮这些守军的意志和信念呢?那便要明白他们为何如此拼死抵抗,甚至豁出了命去......”
“白衣认为他们为什么会如此啊?......”萧元彻问道。
“方才白衣其实已经说了答案了.....就是因为他们拼死守护的是他们的赖以生存的家园故土,保卫的是他们身后的父母妻儿......他们退无可退......天门关的生死存亡,既是国事,亦是他们每个人的家事!”郭白衣沉声道。
萧元彻闻言,沉吟不语,似乎想着什么。
“所以,白衣之计,就是希望主公,能刷下告示,以丞相钧旨昭告那些天门守军,更要我军士卒不断呼号告知他们......若不负隅抵抗,更助我军入关城者,不但不杀,连同家眷一起皆有赏钱......若是顽抗到底,无论士卒,还是他们的家眷,关城攻破之日,格杀勿论......”
郭白衣说完,似是玩味的看了看萧元彻又道:“只是,不知主公愿意不愿意......如此做呢?”
郭白衣说到这里,不再说话,似乎在等待着萧元彻的回答。
不知为何,萧元彻眉头紧锁,脸色变得越加的难看起来,迟迟不语。
郭白衣似看透了萧元彻心中所想,长叹一声道:“大晋安平七年,沙凉王熙犯洢水,夺城池六座,屠三城......大晋嘉安三年,沈济高犯扬州三郡,夺一城,尽屠其民;大晋元建五年,还是奋武将军的主公,因讨伐王熙受阻于历城,损失惨重,夺城之后,下令屠城百姓十之七八......除此之外,大晋自建朝以来,到如今,太史令所载屠城之事,比比皆是......不足为奇......主公已有之,屠城虽然可以震慑敌军,阻止其他城池的敌军欲效仿顽抗,但,杀戮过重,非正道也......杀戮过重,必然引起更大,更拼死的抵抗......其中诸多弊端,主公不得不三思啊......”郭白衣沉声道。
萧元彻仍旧脸色阴沉,一语不发。
郭白衣见状,心中虽然无奈,但却还是又语重心长道:“其实......天下百姓,生于何处,便是何处的人,他们无法选择自己生存在哪里......只是天下混战,各路诸侯豪强争雄,这才让所辖的百姓成为敌对势力的一部分......然而,说到底,无论哪个势力的百姓,难道不是大晋之子民乎?既是大晋子民,难道早晚有一天不就是主公之子民也!......所以,主公,若下天门关,那些百姓的主公,便不再是沈济舟,而是主公啊,主公百姓何辜啊!......天门关这些士兵只是想要生存,才拼死一搏,他们不能看着自己得家人就这样被屠杀殆尽......若主公宽仁以待,昭示他们,攻城之后,一切免于追究......这些天门关的守军,还有几个愿意用自己的性命,为沈氏陪葬呢?”
郭白衣说到这里,方郑重拱手道:“臣郭白衣......恳请主公三思......”
然而,不知为何,萧元彻却仍就是一语不发,低着头,脸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