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时光,恍恍而过。
张神农的大青龙汤果然有效果,萧元彻让程公郡负责向旧漳城中的百姓发放此药,夏元让向各营染病的士兵发放此药。
萧仓舒和张士佑处,更有专人负责煎汤熬药,每日两次,及时服用。
张神农每日汇同丁晏等十一位太医前往营中和城中各处诊治重症病人,不辞劳苦,奔波往返。
往往东方鱼肚之色之时,便有一矍铄的老者,竹杖芒鞋,竹杖之上还别着一个硕大的药葫芦,轻轻打开门,投入一片灿烂的朝霞晨曦之中,而直到漫天星斗,皎月如钩之时,那身影才拄着那竹杖,缓缓归来,卸去一身疲惫。
张神农事事必亲躬,一丝不苟,不放过任何细节,无论是营中千夫长还是下等军士,只要是病人,他都一视同仁,细细询问,细细诊脉,细细瞧病。
不仅军中,他去的更多的是这旧漳城的寻常百姓家。
旧漳破败,能走的都走了,留下的不是老迈,便是孤寡。
张神农心中装着这些穷苦的百姓。
乱世吃人,身染重病,人生何其悲凉。
张神农每每看到那些被病痛折磨的凄怆眼神中流露出生之渴望的眼神,更是心如刀绞。
这人生,却是百般苦难煎熬,可是,即便如此,选择活着,便是他们最大的心愿。
张神农总是心中想着快些,再快一些,每天多走一些路,便有可能挽救一个即将逝去的生命。
心忧百姓,医者仁心。
以老迈之躯,救苍生水火。
张神农,国士也!
有的时候,张神农遇到一些危重的病人,还会将那硕大的葫芦从竹杖上取下,倒出一枚药丸,让这些人服下。
于是,每天的清晨,旧漳城中的百姓都会看到这样一个白发老者不辞劳苦的身影。
他们明白,这老者便是他们心中的神明,他是来救苦救难的。
潜移默化的影响之下,丁晏和那十位太医也渐渐的尽了自己全部的心力。
这样一个老人都已如此,他们如何再找借口慢怠?
直到第二日晚间,星斗满天之下,在张神农每日回家必经之路上,早有旧漳满城百姓等在那里,待张神农疲惫的身影出现,他们皆一脸虔诚和感动的神色,跪在地上向张神农大礼参拜,感恩戴德。
这便是这些世间最淳朴的百姓们啊,只要有人真的对他们好,他们便会将他当做天。
张神农却是一边感激,一边忧心忡忡的喊着让他们赶紧散了,不要聚集,以免瘟病侵染。
两天,张神农除了每日只睡上两个时辰,其他的时间,便是不断的奔走,诊治的病人他自己都记不清楚有多少了。
可是他却能准确的记住那些危重病人的名字,对他们的症状更是如数家珍。
老爷子总是上了年岁,两日下来,还是真就有些吃不消的。
他心中挂念苏凌,总是想着抽些时辰去看望他的徒儿,这徒儿可还是自己的孙女女婿啊......
话说,,,.. 版。】
可是,事与愿违,时间总是不够用的,这两日他除了在中午尽快用完膳食,这才拄了竹杖,来到苏凌的住处。
每次只是静静的站在院中,不发出一丝声息。
眼前,那个绿色身影,总是忙忙碌碌的,从不止歇,便是院中站了个人,她也未曾发觉过一次。
直到这时,张神农看向这绿衣月儿的眼中,才满是心疼和酸楚。
他只得摇头叹息道:“世间男女,相思难医!难医啊!......”
然后,便这般叹息着,转身缓缓的离去。
两日的光景,这瘟病便得到了极为有效的控制。
先是张士佑,在第二日下午便已然生龙活虎的前去向萧元彻请安去了。萧元彻大喜过望。
张士佑是武将,身体素质自然没得说,所以恢复的要快上一些。
到了晚间,有人来报,说是四公子萧仓舒已然能下地自行活动了,方才还吃了两碗白粥。
听到这个消息,萧元彻和郭白衣悬着的心总是落下了一半。
那另一半悬着的心,却是在苏凌的身上。
两日了,苏凌那里,却是没有一点消息的。
萧元彻和郭白衣不是没有想过前去探望,可是架不住麾下文臣武将苦劝阻拦,只得每次来到苏凌住处门前,隔着门朝里面望上一会儿,便惆怅满心的默默返回了。
他们每每望去之时,苏凌住处的整个院子都是静悄悄的,无声无息的坐落在那里,仿佛如苏凌一般沉沉的睡着。
直到后来,文武臣属连他们靠近苏凌的住处都要劝阻。萧元彻架不住他们聒噪,索性也就不去了。
那个地方,去多了,也只是黯然神伤罢了。
唯一的好消息,沈济舟的营地也是静悄悄的,自那日黄奎甲出战之后,他的营门便高挂了免战牌,从未再出击过哪怕一次。
只是所有人都在好转,可是苏凌那里却依旧静默,似乎从未改变过。
苏凌啊,你何时才能苏醒,那个白衣少年郎,何时才能仗剑归来?
苏凌住处。
那个绿衣身影,唤作月儿的女娘,自从照顾苏凌开始,苏凌的榻边,便是她休息的地方。
她对他,从未远离寸步。
或是给他换换额上的巾帕,她总是把水的温度掌握的正好,太热,怕他烫着不舒服,太凉,怕他冷着不舒服。
她总是自己先将那罩在面庞上的白纱撩起一角,自己先将这巾帕放在额头上试过,再端端正正的放在苏凌的额上。
每次那白纱一角轻扬,仿佛可以隐约看到那张娇俏的容颜,美的满是风华。
她将巾帕放好后,便会一手托了脸颊,痴痴的凝望着他,白纱遮着她的眼眸,不知那眸光中,到底几许深情。
她就这般看着他,一看就是许久。时光流逝,无声而缓慢。
等她看了许久之后,她这才缓缓起身,打了水,拿了麻布,将这屋中各处摆设、物什仔仔细细的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然后再走出去,拿了扫把,将满院清扫一遍。
静院无声,唯有那细细的清扫声传出。
沙沙——、沙沙——的轻轻响着。
待做完这些,她才轻轻的撩起一角轻纱,摸了摸额上的汗,洗了手,再次回到苏凌的榻前。
然后,她柔柔的低声对他说道:“苏凌啊,咱们要开始行针了......”
说完这句,她先从一旁拿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安静的躺着七枚细细的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