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留着络腮胡子的手下,在慌乱之中连忙拾起地上的耳珰,不顾一切地朝着钱家府邸的方向奔去。
此刻,天空中正下着倾盆大雨,时间已接近子夜,山林间漆黑一片,连星星点点的灯火都寻觅不到。
雨幕中,他匆忙间转过一个拐角,不料直接撞上了一个人。抬首一看,却发现前方屋檐下聚集着一群刚从酒席散去、等待雨势减小的村民们。
人群中央,灯光昏黄,夜雾与蒸腾的水汽中,站着一位年轻男子,他的五官俊朗。
如同精心雕琢的画作,温润如珠玉,正是几日前在县老爷设宴上作为贵宾受到款待的沈慕尘。
络腮胡下属急忙走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沈里正。”
沈慕尘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身体一侧,便欲绕过他继续前行。
可是,就在这一刻,他的目光不经意掠过络腮胡手中的那枚轻轻摇曳的耳珰,眉头不禁皱起,“站住。”
络腮胡闻言,急忙转身,“沈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沈慕尘的目光落在那只耳珰上,声音平静却透着威严,“你手里的耳环,是从何而来?”
络绎胡急促地喘息着,汗珠沿着脸颊滚落,赶忙将方才发生的那一连串事情,一字不落地叙述给了沈慕尘。
他的声音带着焦急与不安,每一个字都承载着重若千钧的情绪。
他讲到最后,语气中满是紧迫,“我必须立即前往钱老爷那里,请他派遣一位村中的大夫,为钱元梅医治那双突然失明的眼睛。”
沈慕尘听罢,眉头微皱,眼中闪过几分难以捉摸的光芒,随口询问道:“你说予浅浅不见了?”
“正是如此!咱们少爷刚到,她人就没影了!屋内一片狼藉,衣柜、桌子、椅子全都被推倒在地,少爷急得派人四处搜寻,可谁知沈玄一进屋,发现予姑娘不在,不由分说就把少爷揍了一顿!”
络绎胡的叙述中带着几分愤慨,脸色如火烧般通红,衣襟上还隐约可见斑驳的血迹。
沈慕尘原本柔和的面容顿时凝固,化作一抹深沉的冰冷。
他心中暗自思量,钱元梅夜晚私访予浅浅,这背后的隐情恐怕并不单纯。
目睹络绎胡这般模样,沈慕尘沉默片刻,声音低沉而坚决,“带我去看那间屋子。”
不待络绎胡回应,沈慕尘轻轻一点头,大踏步地迈开了脚步,径直向那漆黑如墨的山林深处走去。
他的背影透出一种罕见的怒意,显然是对予浅浅总是为自己带来麻烦感到不满。
他心里不禁嘀咕,难道予浅浅自己就没有一点警觉心吗?
竟然敢孤身一人留在那样偏僻的屋子里,万一遇到什么不测,自己岂不是要替她收拾残局?
沿途之上,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摧毁家园的村民们,纷纷逃离险境,沿着山路踉跄而下。
他们的面孔满是惊慌,犹如刚刚经历了一场天灾的洗礼。
“小王爷,不可啊!”
谭影急切地呼唤,手中的伞试图遮住沈慕尘的头顶,但他的目光却越过伞沿,凝视着前方那因雨水冲击而升起袅袅烟雾的山坡,焦急地劝阻道:“这雨势如此猛烈,您还是等雨停之后再……”
此时,天空中雷声隆隆,伴随着山石滚落的轰鸣,犹如天地间的一切都在抗拒着沈慕尘的决定。
可是,沈慕尘心意已决,他逆着逃难的人流独自前行,肩膀偶尔与过往的村民擦过,彼此之间仅留下一阵衣衫摩擦的声音。
湿漉漉的发丝紧贴在他的额头,他那双宛如寒冰般的眼眸坚定地眺望着远方,衣摆则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如同一个不屈的战士,无畏前行。
从那狭窄的垭口开始,沿着崎岖蜿蜒的小径延伸至半山腰,目光所及之处,从低矮的草丛至茂密的树林,每一寸土地都被仔细搜寻。
却未见哪怕几分她曾经留下的足迹,犹如她真的如晨露般消失在这茫茫山林间。
手中的玉兰花耳坠,温润而凉滑,此刻却如同寒冰,刺痛着他的掌心,犹如在责备他的疏忽与大意。
他轻启双唇,嗓音已带上几分难掩的沙哑与疲惫,“浅浅,予浅浅……”
心中泛起阵阵酸楚,那份懊悔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淹没了他的理智。
他暗自埋怨,如果傍晚之时,能再多一份狠心,不顾一切地将她留下,那么如今的局面,是否会有所不同?
更甚的是,那个夜晚,本就不该与她发生争执,那样的话,今晚当他特意来寻找她时,她的双眼定会闪过喜悦光芒,而不是如今这满是防备与拒绝的眼神。
“小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