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两刻钟后,交完田税的李充先是把空了的牛车牵给李缓,然后和宋云珠一起把她的牛车赶到了小吏面前。
面色阴郁的小吏搓了搓冻的冰凉的手,不耐烦的扫了眼宋云珠问:“哪个闾里的?”
“五井里仲辛目李安河。”宋云珠忙赔着笑回答。
小吏听到后又抬眼看了一下宋云珠,随后从一旁的草席上拿起记载有五井里每户田产明细数目的竹简放到案上仔细翻阅起来。
“这上面记着你家共有百七十亩地,其中两亩是桑田?”小吏指着竹简上的字迹说给宋云珠听,他要向宋云珠确认桑树有没有被砍掉。
宋云珠弯下腰看着小吏指的地方详细回答:“是有两亩桑田,剩下的是八十六亩粟田、三十四亩菽田、四十一亩黍田和四亩麻地,还有三亩没有春种,留作初秋时种了崧和芦服。”
“既然如此,那三亩菜地的田税也是要按粟田来交的。”小吏摩挲着竹简说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接着从宋云珠口中套话:“我记得,你们五井里中有户人家跟陈亭长家结了亲,那户人家是不是也住在仲辛目?”
宋云珠见小吏用探究的目光瞧着自己,便坦诚的笑着回答:“实不相瞒,和陈亭长侄儿结亲的正是民女的小姑子君,是去年六月份下的聘。”
听到了答案的小吏立即转换了态度,他揉搓着双手对宋云珠及李充笑了笑后,不再盘问其他的事宜,开始低头算李家应交的数目。
算好之后,小吏嘱咐守在两旁的兵卒去帮忙,无论是随机抽查粮食品质还是最后的过秤,都非常顺利。
先前被过秤的小吏故意为难了的李充羡慕的瞄了眼宋云珠,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撮合李衍、陈安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想尽办法改变李衍的心意。
因着有了陈安世的这层关系,李责交田税的过程也十分顺利,他在回到家后对冯儿说了这件事情,直言李安君的亲事要比李迎的强。
冯儿赶忙瞅了眼在院子中玩的李迎、李嫱,猛的拍了拍李责的胳膊小声嘟囔:“这话要是被迎儿听见,她会怎么想?再说,迎儿、安君、衍儿,她们三个的关系比一母同胞的姊妹还要亲密,你现在拿她们的婚事比来比去,岂不是要坏了她们之间的关系,你可多长点心眼吧。你要记住,无论是张越、陈显,都是咱们李家的女婿,他们其中任何一个能出人头地,对咱们三家都有帮助。”
李责摸着下巴听冯儿唠叨完后,连忙压低声音和她商议:“我…我也就随口说说,对了,你嫂嫂家那边不是有个寡居的女儿吗,不如…”
“你瞎想什么呢,虽然陈亭长背着克妇的名声,但也不会随便娶个乡野人家的女儿,要是他来者不拒,早就有人想方设法把自家的女儿送进了陈家的大门。”冯儿摆着手打断李责的话轻声分析,她可是不信一亭之长难娶续妻的鬼话,十有八九是大户人家不愿意,小户之家攀不上。
李责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反驳:“瞧你说的,我可是不止一次听迎儿提过,说是陈显亲口说的他叔父难娶。”
“你个榆木疙瘩,别说陈显的叔父死过两个良人,即使是五个,也会有人上赶着想与他结亲。陈显说的难娶,你要看是对什么样的人家,就像李婴伯父不会想着把葵儿嫁过去,但那些饭都吃不上的人家肯定愿意。要是迎儿没有定亲,你会愿意吗?”冯儿捶了下李责的肩膀低声问。
李责握住冯儿的拳头皱紧眉头回答:“我…我觉得应该不会,凡事都怕会有个万一,咱们家没有必要去攀这桩亲事。对了,我听说葵儿跟乡啬夫的幼子定了亲,说不定等李竹族长没有了,族长的位置能轮到咱们这一支,虽然咱们人数不多,但架不住好女婿多啊!”
“你说的这个还真有可能,从孝文皇帝年间到现在,族长一直都是他们那支的,他们坐的够久了,是该挪挪地方了。”冯儿松开拳头笑着说,随后嘱咐李责别忘了跟李缓找个木匠铺子做些成亲时用的庋(gui)物(即家具),虽然她也不喜郑姝,但也明白不能让李缓难堪。
李责想起两天前在杨家发生的事情,叹着气拍了拍袖子,去到西厢房把正躺在榻上休息的李缓拽了起来,要他和自己一起去趟陈木匠那里。
“阿翁,我之前听安容说他们家也要买些庋物,不如咱们两家一起吧,还能跟吴木匠讲讲价。”李缓赶忙拉住李责的胳膊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