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藏月收回手。
沈子濯下意识松了一口气,这才平静下来。
分明只是与安二小姐讨论似是而非的问题,这么简单的一个选择却让人呼吸都不敢大声。
安二小姐不像汴京寻常的世家小姐,她不在意规矩,也不在意旁人的眼光,甚至她能面无表情对付自己的亲爹娘,对付廷尉府。
沈子濯觉得自己跟她比起来,竟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他猜测安二小姐知道很多廷尉府的事,也知道男女力气相差悬殊,若他强来她也反抗不得,可不知为何对上那双眼总觉得心里发毛。
还是眼下的事情更要紧。
姜藏月悠然捻了些鱼食喂鱼:“沈公子聪慧。”
沈子濯:“......”
她又开口:“秀禾姑娘拿不出兵法策略,沈公子可想好了对圣上的说辞?”
沈子濯皱眉,想到这事儿他就愁,如今两家算是彻底对上了,他怎么可能还拿到兵法策略。
但从前的策略确实让圣上连连叫好。
虽然他不能拿出新的东西,但将从前的东西融会贯通,偶尔还是能给圣上眼前一亮的思绪,这也是他为何要来见安二小姐。
眼下能在廷尉府说得上话又为他着想的人,他与之合作有何不可?
只要沈氏能斗过廷尉府。
沈子濯没说话,少女清越嗓音继续响起:“沈公子,我还有办法。”
他抬头看她,汴河波光粼粼,余光铺陈在少女的罗裙绣鞋之上,他下意识开口:“安二小姐有话直说就是。”
“不瞒沈公子,安永丰跟司马泉勾结有贪污账册不假,但沈氏的胜率并不高,而这个结落在皇后娘娘身上。”
姜藏月脚畔,不少鱼儿汇聚不愿离去,她这才慢条斯理继续开口。
“既能帮助沈公子,也能帮助皇后娘娘夺得圣心,且安乐殿纪殿下是我义兄。”
“沈公子若能让我随时入宫拜访皇后娘娘,廷尉府必将处于被动局面。”
“你入宫?”
沈子濯想了想:“你入宫能改变什么,你能帮助文瑶对付安嫔,让安嫔交出兵法策略?”
他原想着安二小姐提出的要求会不会与他有关,没曾想与文瑶有关。
文瑶这些年不得圣心他也不是不知道,若是得圣心,他们沈氏就不会走到如履薄冰这一步。
他还能怎么选。
姜藏月淡声道:“沈公子是觉得不方便还是没有这个权利?那不如趁早放弃与廷尉府作对的打算。”
“安永丰那老狐狸今日还在朝堂对付我爹,我怎么可能放弃。”
“你要是入宫有办法帮助文瑶赢得圣心,让你自由出入宫廷有何不可?”
沈子濯眼下本就被这些事缠得头昏脑涨,又听闻姜藏月这样说,更加火大,再加上她脑子聪明,对付廷尉府可不是事半功倍,遂连忙应承下来:“明日我便去找文瑶拿令牌,她那里我去说。”
姜藏月颔首。
见安二小姐很好说话的样子,沈子濯心里有些好奇又开始蠢蠢欲动。
小舟在汴河上轻晃,远处画舫张灯结彩,悠扬的琵琶声不绝于耳,缠缠绵绵。
他忍不住开口:“安二小姐怎么知道安大人和司马泉勾结在一起了?”
“沈公子做事之前习惯打探别人的家事?”姜藏月眉眼平静。
沈子濯摸了摸鼻子:“......就是问问。”
“这问不得,那你跟安乐殿那位呢?关系好还是不好?”他总归是想知道些什么。
姜藏月倒了一杯茶喝:“纪殿下是我义兄,若出了事他总该为我出头。”
闻言沈子濯眼前一亮,还是颇为高兴,于是乐呵呵开口:“照这样说来,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纪侍郎何必气得我爹面红耳赤。”
“但说到底他身份不太好,圣上重用他估摸也是一时。”
“俗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纵使武安国灭了,狼子野心可不一定灭了......”
“吱呀——”
小舟似不小心撞到了另外一艘渔船,沈子濯本就坐在边上,这一下就栽进了汴河中。
“救我——”
“咕噜咕噜——”
“我不会游泳——”
他在汴河里浮浮沉沉,冒出一串泡泡,渔船上的人这才连忙叫人捞起来。
“沈公子没事吧?”姜藏月撑着下巴对他道。
“怎么没事!”
“你们会不会划船?知不知道我是谁?”沈子濯满身狼狈,越发恼恨又不能对着姜藏月发泄,干脆对着渔船上的人就是一顿连爹带娘的骂。
“沈公子还要大喊大叫让所有人来看你现在的样子?”姜藏月好心提醒。
最后他只能闭嘴心不甘情不愿换上渔夫的短打,穿着怪异下了小舟。
待让人检查小舟,小舟让渔船撞坏了一角,却不至于将人撞进水中,这人掉下水纯属运气不好。
回了岸边,搀扶他的小厮也跟着挨了他两巴掌,他望着姜藏月拧眉开口:“安二小姐,这事儿你确定有把握?”
这张嘴说出去的话到时候可就收不回来了。
姜藏月含笑:“沈公子不是第一次与我相见了,你说呢?”
“我从不做无准备的事情。”
沈子濯目光深了深。
“那就好。”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心里到底松快了几分:“皇后娘娘那里的令牌我明日会交给你。”
“安二小姐,”沈子濯又笑道:“我沈氏的人也没这么好戏弄的。”
姜藏月道:“沈公子放心。”
......
与沈子濯分别以后,姜藏月去了一趟豆芽巷的修鞋店。
前些日子疫病的事要与孔青商议。
方到修鞋店后院就发觉与从前有极大的不同,院中两旁摆了不少木箱子。
庭芜更是手里拿着一大把不知道是什么的秧苗,撅着个腚在往木箱子里刨坑栽种,种好之后又拿了水舀子将土壤淋得更湿了一些。
孔青在一边石桌旁坐着,鼻子里塞着两团棉花,待瞧见姜藏月的身影,眉头才松快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