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萍老实回答:“这是蒙汗药,哪有什么解药,过两个时辰后用水一泼就好了。”
就这样,月沁的马车上一下子多了很多人,中了蒙汗药的镖师和玉白都休息在车厢上,月沁则跟着另两名镖师看守着用绳索捆成串的匪贼在路上徒步走。
只一个多时辰,玉白就恢复了常态,从车上跳下来。
玉白好奇的站在月沁身旁追问:“沁主子您的剑法什么时候这么精湛的,那招风卷残云教教我好不好?”
“我会什么剑法,你看我就是把剑随便抖两下,全是唬人的。还有,什么风卷残云?谁知道那时候天公作美会起大风啊,运气这回事,你想学我也教不来啊。”月沁边说边将宝剑抽出来示范着,很敷衍的重新耍了一遍,虽然是招式重现,但看着很不是那回事。
玉白听后,沉默的想了想,明明看到她很流利的耍了个剑招啊,没有功底能耍出来吗,但看她此刻说话的样子也不像骗他,莫非真的只是碰巧?
玉白觉得不太对,还是有种被忽悠了的感觉,“哼,沁主子,你太糊弄人了!”
“……”
被绳索捆在队首位置的阿萍目光仍游移在玉白身上,此刻似听到了什么,死心不改的大叫着:“嘿,小美人,听闻你叫玉白?”
“小美人”三个字直接刺激得他怒火直烧,玉白脸上还带着刚被“非礼”过的尚未擦去的黑印子,他怒挑着眉,回忆起刚才受辱的一幕,眼睛里瞬间燃起熊熊烈火,身侧的宝剑拔出鞘来,“闭嘴,再敢这样称呼我,我就用剑削了你!”
“诶,我......我......不敢说了,嘿嘿,我是个粗人也不懂说好听话……”女子黑黝黝的小脸上露出羞涩的神情,傻兮兮笑着解释,但她的笑声落在玉白耳朵里怎么听怎么觉得猥琐……
玉白恼火得不得了,冰凉的剑刃再向前一送紧贴在她的脖颈上。
“信不信下一瞬你的头颅就不在你脖子上了?我说到做到。”
“我当真不敢了!”女子被他满含杀意的眼神给吓住了,僵硬的站着不敢动,这时整个队列也被连累着停了下来。
她的娘亲是被绑在队列的最后一个,这时才注意到队首发生的情况,紧张得不行,忽然泼皮无赖的放声大嚎坐在了地上,开始卖起了惨,抱怨上天让她们母女俩的命生的这般贱,她女儿(阿桃)从小跟她一起吃了不少苦,现在过得也更是一天不如一天,天天连顿饱饭都吃不上……越说越激动,她哭嚷着假装非要一头撞死,让上天把她的命收回去,也让老天看看眼前的这个新来的县官是如何铁石心肠迫害百姓的……
整个队列的匪贼都心有戚戚焉的眼睛发红,愤愤不平的看着月沁等人。
月沁对着玉白道:“玉白,你先将剑收起来!”
走到队尾,看着坐在地上哭诉耍赖的老妇人,道:“听闻你要寻死?”
老妇人掩面假哭,尴尬的坐在地上,她也不知该说是还是不是,继续卖惨吸引同情,“哎哟,我这条贱命哟,也不是想死就死得成的,好几次老天爷都同情我命苦舍不得收啊!想当年我父亲死得早,母亲为了养活我,把我送到婶婶家,她把我送出去后就再没有找过我,那年我高烧了七日,婶婶看我不行了,卷了席子把我扔到荒郊,哪想我竟奇迹的退了烧,饿得没有力气,狼嚎鬼叫的恐怖夜晚是我手脚并用爬着回家的......”
月沁望了望头顶偏西的太阳,打断她无意义的絮叨,“你若是不想寻死就赶紧起来,日落之前我们要赶到山县,不然你就真的又冷又饿的宿在荒郊了!”
一听闻进了山县有吃的,老妇人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满面春风的与刚才卖惨痛哭的人截然不同,异常明亮的小眼睛紧盯着月沁,“县官大人,到了山县大牢我们是不是就有牢饭吃了?牢房伙食怎么样啊,管饱吗?”
月沁好笑的说:“牢饭还能少得了你的?但牢房伙食如何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吃过。”
老妇人满意的点头,“没事,我要求也不高,管饱就行了,啥糙饭我都吃的下去!”
队伍继续行进,而这时队伍中总有一双殷情热切的眼睛随时追随着玉白。
玉白觉察到,忍着怒火冷瞪了她一眼,阿萍假装无意的移开视线,当玉白再转回头去的时候,她偷偷又将目光移过来看两眼。
日落西山,漫天都是壮观浓艳的火烧云,周边环绕着陡峭荒凉的山,脚下踩着无边无际咯吱作响的戈壁石,前方数十里外终于看到了一座孤零零的城池,城墙破败不全,隐约还能看到城内居民的房子。
月沁本以为这是她看到最破败的场景了,进了城后,才发觉没有最破只有更破,城里的大部分房子还比不上城墙的完整度,大多是残垣碎瓦,只有少部分保存完好的也是少了屋顶和院门,城内萧条荒芜,光秃秃的连棵树都没有,只有寥寥几个百姓瑟缩在路边摆摊,细看了看,只有玉石或者瓦罐这类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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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百姓看到月沁的车队浩浩荡荡的,车后还绑了一列人,猜测连连。
这时还发生了一段小插曲:一位商贾打扮的人上前寻问这些奴隶卖几个钱?只因她想买两个回去给她的后院挖一口地窖,平时再做些苦力活儿。
月沁好意提醒:“贩卖人口,当鞭刑五十,你确定要买?”
商贾当即对着月沁破口大骂,随后不依不饶的商贾也很荣幸的被串到了队伍的末尾,与这些匪贼一起回府审理。
本来月沁进城的心情还挺郁闷枯乏的,这回她发现乐趣了,原来当个一县之长,拥有些裁决的小权力貌似也是挺有趣的嘛!
回到府衙,拿出诏书和官印,月沁立即走马上任,精瘦细高的簿官随月沁清点起库银和人员。
在空空荡荡的库房里,簿官拿出一本满覆灰尘的账本,用袖子去蹭嫌脏,便换做嘴吹,一阵极大的尘土扬起,月沁也没猜到她会如此做,顿时感觉眼睛一迷,鼻腔发痒,忙掩着口鼻打起喷嚏。
“阿嚏~什么账本啊,沾了这么多灰尘。”早有预测机敏躲到一旁的玉白还是被呛到了,郁闷道。
簿官摇头叹息道:“哎,其实啊,这账本早就形同虚设,山县多少年都没有税收了,大人您也看到了城外都是戈壁,本就没有田赋收入,连千人都不到的县城也收不上人丁税,主要收入就只剩下商业税了,而山县一直遭受流寇抢掠,毁城烧铺十分猖狂,哪还有什么人敢留下来做买卖?那些商贾差不多都搬离了山县,百姓中敢做生意的也就只摆些流动摊,流寇和税官一来就立即躲藏起来,这般情况哪里还收得上税,这一年又一年的光景极差,不靠县官大人贴补些,估计这些衙役连饭都没得吃,这般状况可如何入账?”
月沁心情沉重,想到:这破地方果然是女帝给她挖的坑?就这还想干出政绩来,估计她是被变相的永久流放到这里了?
“账本就别看了,带我去清点人员。”
府衙大堂内,聚齐了众人,连带月沁和玉白算在内也才总共八个。
一名师爷模样的年迈女子迎上来,道:“除了看守牢房的两名狱卒没来,其他人都到了。现在山县总共有一名师爷,一名帐簿,四名衙役,两名狱卒,两名杂役。其实在很早以前山县最繁盛的时期,府衙里容纳有三十多名官差呢!现在不行了,入不敷出的,好多官差成年累月的不得俸,谁也挺不住啊,还不如当个跑商走贩最起码能养活一家老小,有关系的早就转到其他县了,而像我们这些勉强留下来的也各有难处......”
清点结束后,月沁的肚子饿得咕噜直响,于是建议道:“若是还有别的话要聊,就边吃边说吧……”
府衙的侧厅内,衙役搬来烤火用的烧炭炉,用火钳子朝燃烧正旺的柴火里郑重的放了几个土豆,随后满脸期待的蹲成一圈守在炉边,再也没人多动一下。
月沁不解的看着蹲在炉旁的众人,问道:“饭菜呢?就蹲着吃?”
师爷苦笑道:“禀大人,晚饭就是烤土豆。就算是衙门,过冬的存货也不多啊,我们不敢多吃,为您准备了两个,我们每个人只吃半个就好。”
只吃土豆,月沁哪里受得了啊!
她看着同样站在一旁正发愣的玉白,吩咐道:
“玉白,你去把车上的吃食都拿下来,分给大家。”
侧厅内临时摆上了桌子,桌子上摆放着玲琅满目的各式糕点,肉干,干粮,以及佐饭的菜干等,这些都是临走时从花府里拿出来的。已经烤好的土豆就摆放在桌子最中央,可这回再没人去伸手拿土豆了,一顿饭大家吃的飞快,即使吃到撑胃,还是剩下了很大一部分吃不完饭食就摆放在桌子上。
月沁让玉白将还剩下的吃食包括那几枚没人碰过的烤土豆都拿到牢房分给狱卒和囚犯。
玉白离开后,月沁在餐桌上问起山县满城残垣断壁的原因。
师爷突然不受控的痛哭起来,旁边的衙役也连着唉声叹气,只听师爷抽泣着说:“城内的颓败景象也不是一日两日造成的,我们其实都不知是该怪女帝还是驻边的官兵了。”
看着月沁不解的神情,师爷继续道:“山县起初是依托两国商贸往来形成的一处贸易集散地,山县城镇就在隘口之外,虽然贸易便利,但缺点是不在隘口内便失去了天然保护的屏障,沉渊国在西北方向上想入侵翎羽国必然要经过此处隘口。近十几年间边境时常会有小股人马前来骚扰,起初我们也不知这帮流寇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直到上一任县官捕到一名落单的流寇,我们才知道他们是敌国军营派来特意制造边境纷乱的,目的就是为了制造战事。我们曾将情况上报给女帝,却迟迟没有等来解决山县困境的办法,我们求助隘口的驻兵帮助,也不给予援手,理由是没有军令便不能随意出兵......长此以往,经过流寇数次侵扰以及抢掠后,百姓流离失所,治安混乱,加之食不果腹的百姓自发形成的匪贼到处抢劫外来经过此处的行商走贩,导致商人们都怕极了此地,绕着圈子也不愿经过这里,山县的经济每况愈下,让我看呐,以此形势继续下去,山县离彻底消亡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与众衙役和师爷聊到很晚,各自分开后,月沁去后院正房休息。
来到正房内,玉白将屋里的灯烛点亮。
烛火照亮后才看清屋子的全貌,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一副苍松图,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屋内很整洁,应该是师爷知道她即将到来,特意派人提前打扫干净的。
月沁简单的洗簌后,疲累的躺到床上,冷风自上方吹下来,她的面颊冻得发白,朝风口的方向望去,屋顶居然少了十几片瓦,穿透过去能很清楚的看到天空明亮的星星......
怪不得她在屋内待了半天还觉得与屋外一般冷呢,原来屋顶有大洞啊!
夜已深,月沁也不打算折腾了,让玉白在床头和床尾各放一个火炉,再拿了三床厚被子盖上,准备今晚先凑合一夜,明日白天再命人将该修理的地方修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