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为华霜的作死行径倍感头疼时,忽然察觉到一道炙灼的视线定定投在她身上,她快速回首,在二楼间反复查探,却最终什么都寻不到。
华霜失望的看了一眼正在失神的月沁,不再理会她,扯着嗓子嚷道:“老鸨呢,难道春意楼就是这般招待贵客的?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咚”一声巨响,所有人齐刷刷的看过来,只见华霜一只脚踩在踹倒的椅子上,趾高气扬的扫视着厅内的一干人等,身后两名精壮的家丁威风凛凛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主仆三人气势嚣张的主控着全场。
这边闹得动静极大,老鸨带着几名小倌气喘呼呼的从侧厅赶过来,脸色尴尬难看,见到捣乱的人是华霜,便只得低声下气说着赔罪的软话,说话期间老鸨眼神飘忽的不时瞟着楼上的一个方向,好像忌惮着什么大人物。
“哎哟,华大小姐您消消火,您这一发火就跟天翻地覆了一般,奴家可受不得啊!是奴家的疏忽,我这脑子啊......年纪大了脑袋也转不过来,奴家这就派人来伺候您......诶,赶巧,您看这两名新来的小清倌符合您的心意不?今晚就由他俩全程陪侍您,您看可好?”老鸨朝身后瞅了瞅,急忙拉过两名怯生生的小清倌,极力赔着笑脸,保养极好的脸陡然挤出数条暴露年岁的皱纹。
“这就想打发我?找人伺候我是理所应当的,但今天你让我坐大厅这件事,你就不觉得很不应该吗?”华霜心气颇高道,心想着势必要搞个特殊待遇出来,她才不信凭借自己是华阁老的亲孙女、父亲是桑阳郡主的显赫身份连个雅间都弄不到。
老鸨十分为难,不知该如何开口,犹豫许久终是长喟出一口气,歉意道:“不是奴家有意怠慢您,而是今日上边坐的都是不能惹的贵客啊,况且雅间已经满了,奴家......奴家就做主免了您今日的酒水茶钱,您看......您就......高抬贵手......”
“呵,这种敷衍之词我也能信?楼上是贵客,能有多贵,还能比我贵?我倒要看看都有谁,能不能让我服气!不能让我服气的话,就给她轰下来!”华霜厉声道,横眉一挑,绕开老鸨便要朝楼上走。
老鸨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忙伸手去拦,刚碰到华霜的袖角就被她大力甩开了,再去拦就怎么都拦不住了,急得他直跳脚:“哎哟,求您别上去,您得罪了贵人我也担待不起啊!华霜小姐求您别去......哎呦喂,还有你们这些吃闲饭的都别干看着啦,快去拦着她呀!”
听到吩咐的小倌和杂役们匆忙加入拦截队伍,但他们哪是经常习武的华霜的对手啊,华霜凭借敏捷的身手几个箭步就冲破包围上了楼梯。而她身后的两名家丁用魁梧的身材将楼梯堵了个严严实实,任是谁都上不去,老鸨目露焦急,直嘟囔着要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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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霜到达二楼后,便被守在各个雅间门口的影卫吓了一跳,有的雅间门口站四五个,有的两三个,唯独离楼梯口最近的一间门口没站人,华霜心里估量着比拼实力,寻思了片刻,决定柿子还是要找软的捏,她今天怎么都是要占一间的,稳妥起见就朝门口无人的那间走去。
一脚狠踹,房门陡然大开,里面坐着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此刻都在朝门口望。
华霜冷眼打量她们,见这两人眼生的紧,心想她们定是外阜人,就算不是外来的在洛城应该也算不得上是什么有权重的人物,如此便好打发了。于是华霜不屑的扬起了下巴,抽出长鞭,傲慢直言道:“知道我是谁吗?识相的赶紧把房间让出来,否则让你们没有好果子吃!”
“你就是华阁老的孙女?”其中满头华发的女人语气沉沉道,一双苍老的眸子皆是冰寒。
华霜笑笑:“呵呵,知道我是谁呀!那就不必我多费口舌了,还不快点腾地方?”
屋内两人皆是纹丝未动,那名靠坐在栏杆处的年轻女子还不疾不徐的喝起了茶水,年纪苍老的女人则一直冷冷盯着她,似有防备。
“还不快滚?非逼我出手才肯挪窝?”华霜心里恼火,振臂甩了一鞭,门口摆放的屏风被她凌厉的鞭风截掉大半,碎屑瞬间飞溅得到处都是,老女人用长袖一挥尽数挡去了飞向她面门的渣滓,而喝茶的女子折扇优雅的一开,上下翻转一圈又回到她手中,扇面打开一个浓墨的“苍”字展现出来。
两人都会武功?华霜心思一动,鞭风烈烈继续朝两人招呼去,第一鞭子就把她们面前的长桌打裂了,她们两人各自躲避到两边,华霜看到年老女人对年轻女子态度毕恭毕敬的,就着重去对付那个年轻人。
墨染的长袍一晃,她再次躲过华霜的鞭子,那名年轻女子没有主动出击,轻松随意的用几个虚招躲闪开,嘴角始终噙着一抹从容的淡笑,看似武林人士,身上却有着与武林中人截然不同的清贵和儒雅。
华霜越打越恼火,这家伙只躲不出手,还这么随意自在,明显没把自己当回事啊,于是出手便越来越狠,最后把自己压轴的绝杀式都使出来了。
使出的几鞭都直直朝她的命门袭来,年轻女子皱眉躲过,她手中的折扇猛然开合,在华霜下一击前用扇骨一搅,牢牢的将华霜鞭子给缠绕上了。
华霜大惊赶忙去拽,奇怪的是无论她使多大的劲,那边人就像千斤坠一般压根拉不动,面上从始至终都带着惹人生厌的淡定,她在较力过程中觉察到华霜体力耗去大半时才松了鞭子,依旧娴雅随意的笑睥着她。
一连数招,华霜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还气喘吁吁累得手酸,她觉得自己再比拼下去也没什么胜算,便偷摸摸朝怀里摸,心里盘算着歪点子,嘴上却强自硬气道:“得意什么,以为我会认输?我还没使出大招呢,等我使出这招,你连哭的份都没有!”
年轻女子风度翩翩的摇动了几下扇子,淡雅含笑看着华霜说大话,只觉得她的武功实属是稀疏平常,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在人前耍宝。
华霜的小脾气哪肯服输,她摸到怀中的银针,速度极快的朝她投掷去,实际上华霜的暗器使用压根不精,伤害力并不大,能扎准目标都算不错了。
银光浮闪而过,一大把银针直向那人下半身扎去,她冷眼一眯,快速躲闪开了。
“放肆!”年轻女子冷喝一声,终于再也不是温突突的态度了,她低哑的声音中带有一丝凉意,算是很好听的那种。
华霜再次甩鞭,那人再没有留手,硬生生一把接住她的鞭子,随手将她朝扶栏处猛然砸去。
华霜瞬间失了重心,惊呼一声,朝木质扶栏重重撞了一下,随后沉沉的向楼下坠,在她万念俱灰落至半空时突然又停顿住了,她吓得面色惨白,愕然抬首望去,只见那人淡定站在扶栏处望着她,鞭子的另一头仍抓在她手上。
这突然的变故让大厅中的人吓得四散逃开,华霜的家丁看到主子悬在半空中,惊慌失措的跑到她身下空地伸手去接。
华霜现在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涨的满脸通红,分不清是感激还是羞愧的,可能是感激楼上高手的手下留情,抑或是羞愧于因自己的狂妄而导致的丢人现眼?她悬在半空中,嗷嗷的哀叹一声,死命抓着鞭子不敢放手。
半天都不见被解救,她的两名蠢笨的家丁只会随着她的晃动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的小心移动,周围看热闹的人渐渐聚过来,对着她指指点点嘲笑不止。
“笨死了,去楼上把我拽上去!”华霜恼羞的斥道,双腿悬在空中怨愤的蹬了一蹬。
家丁被一吼吓得浑身抖了个激灵,急忙朝楼上跑。
那人在二楼栏杆处看到她百般懊恼羞愧的模样,浅浅一笑后便松了手,但听华霜惊叫一声,重重摔在了地面上,捂着后腰哎呦痛呼起来,她的家丁又匆匆从楼梯上跑下来,两人吓得腿都直打哆嗦,步伐慌张的扛起她就要去找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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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等等!”华霜颜面无光,一只袖子挡着半张涨红的脸,脸色青红交接变化不定的,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不住在人群中寻找着她的好友。
月沁的奇特装扮还是挺吸睛的,华霜一下就寻到了,缓慢的摇着手朝她打招呼,目光渴盼的望着她。
再次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月沁虽然也觉得有些丢人但还是自觉走了过去,这时大家都八卦的想知道那位金贵傲慢的华大小姐究竟打算对她说点什么,大厅寂静一时无人说话。
“嘶,痛痛痛~”华霜痛的头晕眼花,但比疼痛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此刻她的丢人现眼,她尴尬的干咳几声,用手在腰间一通扒拉,颤巍巍解下荷包。
看她迟缓的行动,月沁猜想她应该是腰和一侧的肩膀一同伤到了,在她做出这些动作后,竟流了满脑门的冷汗,期间她的家丁紧张的想去帮忙可她并不允许。华霜就这么直直递过来一个荷包,在她万分期盼的眼神中月沁迟疑的接下了此物,她的面色才稍有改善,沉重的嘱托着,“这个荷包,你帮我拿着......你要帮我,帮我去竞投守住洛水的初夜,我明日就来替他赎身,我的终身幸福都靠你了!”
月沁觉得匪夷所思,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华霜,你放心我今晚肯定成功不了的,就算能侥幸以财力取胜,但你觉得就我这才学能行吗,你还是收回去吧。”
月沁苦笑着如是说,虽然比较灭自己的威风,但确实实事求是啊,她可不认为自己能pk过女主光环,再说她今晚的目的也不在于此。
看着她的荷包又要被塞回来,华霜固执道:“不行,你一定拿着。我觉得我是天眷之人,上天肯定会关照我的,我这么诚心诚意,为了洛水我连金骢马都不要了,老天定然不会看我伤心的!”
月沁心里却嘀咕着:也许正相反,老天正巴不得看她笑话呢?
华霜见她犹豫着不答话,使劲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瞬间痛的眼泪直飙,声泪俱下道:“你是我华霜唯一的挚友,我曾经帮你出谋划策帮你解决难题,现在我有难事了,你也不会置我不顾吧,咳咳......咳......我不行了......你......一定要助我.......”
华霜的脸色越来越差,颤抖伸出手朝月沁胳膊上郑重的拍了一下,她假装栽头昏倒,话说华霜心里揣着自己的小九九呢,她一向骄傲自大不太好意思朝月沁直言借钱,趁此良机让月沁帮她,此事成功的几率就更大了。本来她打算今晚就用这些钱竞投,成了的话明日再找月沁这些子狐朋狗友借钱赎洛水,现下得了机会就干脆坑她到底!
昏迷中的华霜悄悄朝家丁挤眉弄眼,轻轻做出一个“走”的口型,家丁见状飞速扛着她就往外跑,转眼就没人了,只留下月沁徒然看着手中抓着的荷包。
啥子玩意,她损友这做派算不算应了那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什么事都能嘱托给别人,忒不靠谱,再说她刚刚同意了么?好像并没有吧!
待几名杂役清理了场地后,众人再次聚集到大厅中,期盼着今晚的重头戏,刚才的滑稽一幕仿佛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人们议论片刻后好像转头就忘了,再没人提起。
看着乐师摆好乐器,人们皆是焦急的左顾右盼寻找着洛水的倩影,脑子里在幻想着他倾城容颜是何等的惊艳,是否如传闻中所说那般绝世无双。
忽而,一阵清脆的铃音起,铃声悠远缥缈如临仙境,只见舞台下一名小倌手持铜铃徐徐摇曳了几下,接着铃声止,灯光熄,大厅中一片黑暗,黑黢黢的不见五指,大家聚精会神的等待连大气都不敢出。
几乎同时数盏莲灯亮起,舞台上轻纱飘摇,一抹艳红在舞台正中伫立,身姿挺秀欣长,背身而立,他墨发半拢,头上插着一枝凤尾金钗,钗尾缠着与衣料相同的红纱长带,乌发慵懒披散在刺眼的红衣上,仅仅是背影都给人一种优雅华贵之感。
音乐起美人随着舞步转过身来,他面上带着流苏面具,艳丽到妖媚的容貌让人一见就深陷进去,不仅人长得媚舞姿也勾人,他的眼波流转似流萤飞火,完美的下颚在流苏摇摆中显露出来,在他舞动的时候,人们目光不由从他完美的脸上又转移到性感撩人的身段上,在薄透的红纱衣下他诱人的胴体一览无余,大红衣袍似火般炽烈,他的舞蹈看似妩媚实则内里隐隐有一股子不屈的力量感,大概他此刻心情是虚与委蛇的吧,可惜观众向来只被舞者的皮相诱惑却看不到其内心,所以常会忽略掉舞者偶尔流露出的微表情,就比如此时他回眸看向观席时眼底极深的寒意。他松垮的衣袍在他轻舞的过程中时有敞开,大片雪白盈泽的肌肤引得人浮想联翩,一缕乌黑的垂发诱惑的滑入衣领,席间女子的视线皆是火热的紧紧追随,心痒难耐的望着台上绝色美男。随着他每一个诱人的动作,台下众女都会惊艳的大声惊呼,眼底流露出如狼似虎的光芒。
美好的事物总是看不够,总觉得时光流逝的快,不知何时舞蹈就停止了,在众人意犹未尽时刻,他微微颔首行了一礼,冷媚一笑,不做任何迟疑的离开了舞台,雷动的掌声和喝彩声这才后知后觉的响起。
洛水娉婷离去,老鸨紧接着上了台,眼底尽是喜色,宣布竞拍开始,底价一千两起,竞价以高低排序,竞价为首者,由洛水出题试其才学,符合其心意者最终选为洛水初夜的入幕之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