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拎着食盒靠近了孟姨娘屋里,却见她站在屋檐底下,正巴巴地抬着头往外看。
她身上穿的是百蝶穿花样式的襦裙,不施粉黛,面上一副担忧的表情,仿佛自己真是个关心女儿的好母亲。
如果她没有在看见姜逢年进了柳姨娘的院子以后脸色突变的话。
顾二丫低头朝她行礼的时候听见她咬着牙骂了一句狐狸精。
她不敢大声骂,怕被姜逢年听见,只能恨恨跺脚,一摆手让顾二丫给三姑娘送吃的进去,一边扭头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看都没打算去看一眼姜云瑶。
顾二丫揣着怜悯进了三姑娘姜云瑶的屋子。
屋里好大一股药味。
有个才留头的小丫头正坐在屋里熬药,也不知道她是从哪翻出来的药炉子,用的炭并不好,有一股烟气。
顾二丫最近在厨房里呆久了,在方大厨的耳熏目染之下多少涨了点见识,见她用扇子对着药炉子一阵扇呛出更大的烟味,忍不住道:“这炭本来烟就大,你别扇了,火烧大了等会药就烧干了。”
更重要的是,屋里床上还躺着一个病人呢!她这风呼呼地扇,弄得屋子里都是烟味,该呛着人了。
那小丫头讪讪地放下了扇子。
顾二丫把食盒放下,见她盯着自己也不看药炉子,心里的那一点怜悯都快溢出来了。
她本来不该管这位三姑娘的,可她实在是个心软的人:“你把扇子给我吧,我瞧着药炉子,食盒里是饭食,你先给你们姑娘喂一点吃的。”
小丫头呆呆笨笨的,听了话也不管她是不是熟人、是不是好心,立马把扇子塞进了她手里。
顾二丫深呼吸了一口气,要把药炉子往屋外搬。
小丫头却阻止了她,小声说:“我们姨娘不爱闻药味,不许我们在院子里煎药。”要不然她也不会在屋里头熏姑娘了。
顾二丫:“……”
她想到刚刚孟姨娘头也不回的背影,心里忍不住想问,这真的是亲娘吗?
顾二丫对儿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小小年纪记不住事情,她都快把自己亲娘金氏长什么模样都快忘记了,却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生过一场病,起了高热,是金氏抱着她搂着她喂的药。
她不记得病了是什么样子,也不记得那药是什么味道了,只记得娘亲的怀抱软软的、暖暖的,哼的童谣也很好听。
她总以为天下的亲娘都和金氏差不多。
谁知道今天看见了另一个不成调的孟姨娘。
顾二丫觉得自己今天叹气的次数都要超过以往加起来的次数了。
没办法,只能在屋里熬药。
三姑娘姜云瑶大约病得真的很严重,顾二丫一边熬药一边朝床上看过,那姑娘把自己拢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团,背对着门口没什么动静。
小丫头喊她吃饭喊了两声,她也没回应。
顾二丫专心盯着药炉子,小丫头叫了姜云瑶没反应,便也坐在她边上看她熬药了。
一边看,她一边憋不住话,秃噜嘴全给说出来了,大部分都是抱怨:“姨娘也真是的,我们姑娘都病成这样了,她也不来看一眼,只和锦绣商量着老爷来了穿什么衣裳。”
“我们姑娘真可怜,爹不疼娘不爱的,又打小儿体弱多病。”
“唉,其实原来也没这么多病的,谁叫姨娘老爱折腾呢!有一回我记得我们姑娘出门的时候分明没生病的,可回来以后姨娘叫姑娘穿着单衣在窗边坐了一下午,姑娘立马就病了……”
“小芹!”
床上躺着的姜云瑶终于躺不住了,她翻身坐起来,呵斥住了小芹。
吓得顾二丫扇子差点掉在地上。
合着三姑娘没睡着啊?那为什么一直没吭声啊?
她回头看了一眼三姑娘。
姜云瑶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身形单薄瘦弱,一双眼睛红肿得吓人。
显然哭了很久。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姜云瑶撇开头,把自己往被子里缩紧了一点,不敢看她。
顾二丫走了走神,想,原来三姑娘这么胆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