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李遵勖茫然地睁开眼睛,立刻被一阵难以言喻的刺痛感弄得身体一激灵,重新闭上眼睛,呻吟出声。
“驸马醒了……都尉醒了!”
身边立刻传来仆婢的声音,然后就有苍老的声音接近,似乎在查看他的伤势,最后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在和左右说话,隐隐听到什么宫中方子,什么麦杆引尿,什么三月修养。
“我怎么了?嘶……我怎么了?”
李遵勖闭着眼睛,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画面,他在开封府衙大堂,正压着陈尧咨和其下属说不上话,然后遇见一个贱民,那个贱民对自己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驸马怎样了?”
正想着呢,大长公主熟悉的声音传来,那苍老的声音似乎在回答什么,双方交流了片刻,大长公主深深叹息后,这才缓缓走了过来,脚步似乎颇为迟疑。
李遵勖用尽力气,终于把疼得好似黏在一起的眼皮分开,看向自己的妻子:“殿下?”
“我在这里……”
大长公主俯视下来,却没有坐在床边,那眼神有些悲伤,有些怜悯,又弥漫着一些厌恶,反正说不出的怪异。
片刻后,大长公主叹了口气:“你好好养伤吧,伤害你的凶手已经被开封府衙押入大牢,陈直阁入宫向太后请罪,太后稍加责备,御史却没有弹劾陈直阁的,此事恐怕便是如此了……”
“等一等!等一等!”
李遵勖越听越不对劲,大长公主这么一说,他倒是想起来,自己应该是被贱民攻击了,然后受攻击的部位……
这位驸马都尉如梦初醒,突然呻吟着要爬起来,更是伸手摸了过去:“我……我……啊!”
听到里面的动静,贴身的婢女和内侍赶忙奔了进去,然后就见公主殿下正在往后退,而李遵勖已经从床上翻身跌倒在地上,双手拼命往前爬,地上拖出凄厉的血痕,嘶声哀嚎着:“啊啊啊啊啊!”
“殿下!殿下快走!”
众人吓得赶忙护住吓得脸色惨变的大长公主,往外奔去,将那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远远抛在后面。
回到寝阁,大长公主惊魂未定地喘息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左右吩咐道:“你们派人看好驸马,别让他伤害自己,也别让他接触外人……否则他会受不了的!”
婢女和内侍面面相觑,得益于那个冲到太医局的过程中,一路上高喊的官员,如今京师最火热的话题,就是大长公主的驸马不再是個男人。
以后称呼他,不能再称呼李驸马,或者李都尉了,而是要叫一声中贵人。
这完全爆了!
一百个刘家弑父的案子,都不及这一个让百姓既兴奋又痛快。
而公主府的仆婢本来觉得是谣传,结果太医一来,明里暗里都在让他们去请宫中阉割经验最丰富的宦官来,将那烂成泥的部位彻底切除,然后插上麦杆引尿。
这下好了,是真的中贵人了。
到了这个地步,大长公主也颜面尽失,可以说沦为笑柄,居然还对这个夫郎不离不弃,身边的亲近下人是真的佩服了。
但脑子灵活的也有想到,是不是那日驸马爷说的一番话,让大长公主不能放弃?
“唤梁都监过来!”
不待他们琢磨,大长公主又达命令,很快公主府都监梁承恩来到面前,躬身行礼:“老奴拜见殿下!”
大长公主开门见山:“梁都监,驸马和那位的事情,你知晓吗?”
梁承恩稍稍迟疑后,低下头道:“望殿下恕罪,老奴此前不知,后来确实知晓几分……”
大长公主露出悲戚之色:“你也知晓,所以你们都瞒着本宫?”
梁承恩轻轻叹气:“老奴对殿下忠心耿耿,怎敢瞒着殿下,只是先帝驾崩,新朝不稳,此事虽小,若被有心之人利用,也是不得不防啊!”
大长公主知道,所谓的有心之人,正在那垂拱殿端坐的执政太后,想到那位嫂子的手段,她闭上眼睛,幽幽一叹:“真能瞒得住么?”
梁承恩道:“都尉受伤,于府中疗伤,虽有污名,然此案也将落下帷幕,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于国朝而言,亦是大幸!”
大长公主沉默片刻,手重新捻起佛珠,低颂真经,似在为那些无辜丧生者祈福。
梁承恩默默退下,等到了寝阁外,立刻唤来心腹手下:“仔细看牢了驸马,千万别让他与外人接触,说出任何话语,明白么?”
心腹手下领命:“是!”
……
“驸马在公主府养伤期间,公主府拒绝了伱们的探视,一个都见不到?”
“是啊!想来是驸马……不希望见到我们吧!”
“驸马有准备离京的意愿么?”
“听公主府的意思,似乎并没有离京之意。”
狄进与郭承庆对坐,聊的自然是如今轰动京师的驸马受伤事件。
并且这个消息正在向四面扩散,或许真的会传遍宋朝各军州的。
背着公主与旁人私通的驸马多的是,妾室外室的都不罕见,但能被称为中贵人的驸马,国朝是头一个,前面似乎也没有例子,以后有没有也不知道……
当真是太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