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风波很快传开。
黑夫的出现,自然是引起场骚乱。他被视作财神,受诸多商贾香火祭祀。自黑夫上任内史丞后,不知多少人受其恩惠。黑夫将部分工坊迁至频阳,还派农家子弟协助他们务农。
关键是大公无私,还屡破奇案。当初黑夫刚上任,便带着萧何曹参共同处理悬案和冤假错案。经他治理,现在的泾阳可谓吏治清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去年犯罪率低的令人发指,人人自安无饥寒之扰。
黑夫爱民如子的高贵品格,更是人尽皆知。有人受了冤屈,越级直接找他伸冤。若真有冤情,黑夫便能免去他们越级之罪。要知道越级上告为大罪,就算有天大的冤屈也只能一级级往上报。不光上告有罪,受理同样有罪,但黑夫却多次犯律。
秦国对这方面的限制很多,想要写匿名信举报也是明令禁止的。官吏得到匿名信后得立刻焚烧,绝不能看。若能抓到投匿名信的人,则奖两个奴隶。
于是乎有人在私底下称黑夫为黑脸青天,学识渊博的大儒还煞有介事的解释道:夫至人者,上窥青天,下潜黄泉,挥斥八极,神气不变。虽然听不懂,但就是觉得很有道理。
“快瞧,黑脸青天来了!”
“额?是说我?”
“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啊!”
“额?我们无仇无怨吧?”
“大上造,在下有冤情!”
“……”
哗啦啦的跪倒一片。
黑夫也是沉默不语,连忙将人搀扶起来,尴尬道:“二三子不必行此大礼,这几日本丞皆会留在频阳,协助县令处理政务。诸位若有冤情,皆可至县寺。本丞欲效仿周制,设路鼓以伸冤屈。”
“拜谢大上造!”
“此皆为上意。”
“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扶苏走出门来,瞧见如此大的阵仗也是吓了一跳。见黑夫正儿八经的解释,在旁很感慨。皇帝对权臣是肯定不会放心的,像昔日的孟尝君广罗宾客名声闻于诸侯,在其封地甚至比齐王还威风,这是皇帝无法容忍的。黑夫就很识趣,主动让出功劳。
至于黑夫口中的路鼓,其实就是后世所谓的伸冤鼓。最早甚至能追溯到三皇五帝时期,是故黄帝立明台之议者,上观于贤也;尧有衢室之问者,下听于人也。舜有告善之旌,而主不蔽也;禹立谏鼓于朝,而备讯。
至周朝时期,则竖有路鼓让穷苦黎庶用以伸冤。若闻鼓声,则速逆御仆与御庶子直事鼓所者。
但秦国并未继承此制度,黑夫还特地问过喜君。按喜的说法,路鼓等同是提倡越级上诉,会增加工作量,非地方乡吏也难处理案件。秦国本就有着乞鞠制度,若有冤情也可逐级上报。
黑夫觉得很有道理,但还是设路鼓于泾阳。若是有冤屈,皆可击鼓鸣冤。反正查案这事不归他管,也不是增加他的工作量。实际上击鼓的还是少数,毕竟近的不用来,远的来不了……
“下吏,见过大上造!”
仓促赶来的汪陈气喘吁吁,连忙抬手作揖。瞧见这么多黔首,便让县卒保护好黑夫。谁也没料到黑夫是突然来访,以至于他们是毫无准备。
“汪君不必多礼。”黑夫拂袖轻挥,淡然道:“本丞微行到访,便发现这酒肆打着云梦黍酒的旗号,却勾结市吏强买强卖。看他们这架势,想必也不是头一回。此地位属频阳县治所在,不出十里便是县寺。本丞想知道,此事汪君可知?”
“下吏……下吏还是头次……”
“呵!”
黑夫面露冷意,当即训斥道:“酒肆主簿为王槐,而你则娶王氏女,莫非是以公谋私装作不知?”
“大上造息怒,下吏万万不敢!”
“哼!”
黑夫重重的哼了声,见周昌走出来后,便拂袖道:“此案便交由你审理,本丞要知道结果!本丞提醒你句,法不阿贵。公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论他有何身份,皆依秦律处置!”
“下吏明白!”
汪陈此刻是汗流浃背,卑躬屈膝。王槐这事他是真的不知道,他的主要精力并不在关市上。前段时间秦国便开始征兵,还要调动粮食至北地郡。至于关市情况,都是交给专门的市吏处理。
见黑夫如此,围观的黔首皆是投来赞赏的目光。能说出公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种话的,估摸着也就只有黑夫了。
“那大上造先去县寺?”
“本丞自有主张。”
“……”
不必问,肯定是去见王贲。
汪陈也是没辙,看着不住叩首求饶的王槐只得摇头。只能说这家伙活该,谁让他撞上了微行的黑夫。对于黑夫的训斥,他则是没有太在意。
整个关中,就他这有贪官污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