蕲县,大泽乡。
凉亭处。
“听说,蕲县狱掾被夷三族了。”
“勾结反贼,自当如此。”
“残暴不仁啊!”
“二三子慎言!”
“亭长,可还有酒呼?”
刘季解下酒囊,苦笑摇头。他依旧是佩剑戴着竹冠,着黑色帛服足穿布履。凉亭外下着大雨,他伸出手来接着冰冷的雨水,也是叹息。
幸亏是下了场大雨,所以他们能稍作放松歇息。他这次是要将沛县的刑徒亡人赘婿商贾……悉数发往新开辟的闽中郡。得从沛县出发,然后抵达会稽郡。再从会稽沿着海滨南下,最后至闽中港口。
“会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
“吾等可是要受罚?”
有商贾满脸忧虑。
他们可是拖家带口迁至闽中。
谁让他们是贾人呢?
“听说,秦法失期者皆斩!”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瑟瑟发抖。
刘季则是满脸无奈,亏得秦国这些年来普法,结果还让这些谣言如此盛行。他只得起身安抚,“二三子放心,吾等并非徭役更非适戍。吾等有商贾、赘婿、刑徒……更有些是良家子,因夫立功而迁至闽中。纵然失期,不过是乃公受些训斥。”
“如此便好……”
刘季能当上亭长,并不完全是靠着家中关系。像任敖给他准备了诸多秦律,他是苦读半年有余,终于是融会贯通。再加上身好武艺,顺利自试者脱颖而出,担任泗水亭长。
关于失期,秦律有不同的规定。首先是针对徭役更卒的徭律,若迟到三天到五天,受斥责;六至十天,罚一盾;超过一旬,则罚一甲。若遇降雨不能动工,可免除本次征发。
还有种则是适戍,这就属于是军事征调的兵役。哪怕因为暴雨而耽搁时日,同样会受罚。若是严重些的,领兵的屯长乃至百将都要被斩首示众。至于寻常戍卒,倒不至于处死。
当然,他们这回都不是。准确来说,是要将这些人全都迁至闽中郡。沛县加起来,足足有数百人之多。这回可不是刘季一人护送,甚至还有锐士随行,负责保护南征士卒的亲眷。
所以,很多人都很眼红。
刘季抬起头来,就瞧见乌鸟也在躲雨,立在房梁处梳理羽翼。秦国南征来了个开门红,李信先是荡平数万人的蟒部。而后以海陆空强硬封锁东瓯闽越,逼迫他们归降于秦国。
打到现在,秦国战死的人还没病死的多。很多士伍都立下军功,获得战利品。折算成钱后,由专门的邮人送至亲眷手中。得到爵位,有些便选择留在闽中郡。根据秦国最新规定,留守岭南的爵位再进一级。原本只是公士,现在直接变成了上造。上造原本享田两百亩,在岭南则是多一百亩!
他们若有至亲为隶臣妾,可直接免罪。迁至闽中的路上,所有花销皆由秦国承担。等到闽中后,一年两种,按十税一缴纳田赋。待南征结束后,缴多少年的田赋就免多少年。
一条条福利下发,老刘看了都眼红。只是他知道,他的基本盘在沛县。况且这些封赏,可都是靠着拼命来的。迁至岭南,一切都得从头再来。
只是通过这种缓和的政策,更容易接受。秦国若是要强硬留下这些人,他们也只得咬着牙接受。所以,迁民这次反而是相当顺利。南征士卒的亲眷都很乐意,至于刑徒赘婿商贾……他们的感受也没人在乎。
“亭长,听说南越人喜欢食人?”
“放心,只食闽越人。”刘季是半开玩笑,继续道:“二三子不必忧虑,那南越再厉害也敌不过秦国的强弓劲弩。”
“还得打?”
“不是劝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