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永乐二十二年(公元1424年)四月初四,京师,天坛。
在大明老皇帝朱棣的带领下,满朝文武正在举行出兵前的祭天仪式,除了作为前锋已经先出发了的忠勇王金忠和宁远侯陈懋之外,此次要随驾出征的文武大臣都跪在朱棣身后,其他留京的文武大臣分列坛下。
礼部尚书吕震亲自主持本次祭天大典,繁杂的仪式一项项在进行着,从卯时三刻开始的仪式,一直持续到巳时初刻才临近结束时,最后,朱棣向天祷告后,大声向宣布:“北伐漠北,扫平鞑靼,出征!”天坛上下,一派山呼回应,大明老皇帝朱棣的第五次亲征北伐,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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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紫禁城的太医院中,被安排随驾的李太医和王太医早已收拾好了行装呆坐着,他们没有资格参加祭天大典,只能呆呆的在太医院里候着,等着祭天仪式后就随驾出发。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走进太医院,来到两位太医面前,轻声说道:“烦劳二位太医随我走一趟,有位大人想与二位说几句话。”
李太医疑惑的抬起头问道:“是哪位大人要见我们?”小太监赔笑说道:“二位太医无需多问,一去就知道了,快随我来吧。”说罢也不由分说,转头就走,两位太医互相看了一眼,无奈的摇摇头。
在这皇宫之内,他们这些太医,看着倒是都穿着有品级的官服,可其实什么都不是,这皇宫里的人他们是谁都得罪不起,不管是谁召唤,他们都只有听命而去,更何况,既然能使得动太监传话的人,拿也肯定不是什么小人物。
两位太医连忙起身跟了上去,小太监在甬道中左拐右拐,一直来到文华殿后的一间小屋子门口,才停下脚步弯腰伸手示意,二位太医进去后,门就被小太监关了起来。
屋子里只有一个小窗,也没有点灯,光线很是昏暗,只看清一个人气势十足的站在窗前背对着两人,二人仔细从那人的服色上一看,却身着布衣,一时弄不清是什么官员,但看他有这样的行止,想来不会是小官,连忙施礼道:“下官见过大人。”那人却没有回身,只是淡淡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二位太医了。”
二人一听,这话里分明有话,心中不由大惊,仔细想分辨窗前的是哪位大人,可逆着光背对着自己,又实在是看不清,只得躬身回礼道:“都是下官分内的事,辛苦二字,愧不敢当。”那人呵呵一笑:“用龙虎之药涸泽而渔,敢行如此大事,这份胆识气魄,二位又如何当不得。”
两人一听之下更是大惊,立刻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心中越发惶惑不已。这事应该只有杨荣和杨寓两位大人知道,平时配药也基本都是两人亲自动手,成药之后亲自交给皇帝身边当值的太监,再进呈皇帝服下,怎么可能有其他人会知道?二人相视一眼,都有些发慌,还是李太医硬着头皮说道:“不知大人说的什么意思。”
那人霍然转身,呵呵一笑:“两位可还认得本官?”两位太医定睛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这位大人,居然是十年前因太子逊驾一案被牵连入狱却分明是替太子顶罪的太子少保黄淮。李太医不自信的问道:“可是黄淮黄大人?”见黄淮点点头,王太医惊愕的说道:“黄大人不是应该在诏狱之中么?”
黄淮哈哈一笑道:“那获罪的太子少保黄淮自然还在狱中,你们今日也从没有见过黄淮。”二人心知这狱中之人能在文华殿如此隐秘的召见自己,必定不是小事,当下施礼道:“不知黄大人召见下官是为何事,还是黄大人示下。”黄淮呵呵一笑:“今日老夫到此,就是要告诉二位,内阁两位杨大人吩咐二位的事,太子是知道的,你们放心去做就是,等到太子登基之日,二位就是辅佐之臣,二位切莫再整日愁眉苦脸惶惑不安的惹人怀疑了。”
二人一时大惊,自从瞒下朱棣的病情开始,就知道再也脱不了干系了,只能仍凭杨荣的差遣,一步步越陷越深。前些时候难免心有戚戚,特别是前些日子杨荣找到他们,告诉他们可以开始给老皇帝服用龙虎之药时,二人更是大为惊惶,面上难免有些失态,看来今日本该在狱中的黄淮突然现身,一则是要给自己吃颗定心丸,二则也是警告自己要听话。
两人想得明白了,自然再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躬身行礼道:“请黄大人转呈太子殿下,我等愿为太子殿下驱驰。”黄淮抚掌笑道:“好,那本官先预祝二人大人加官进爵之喜,出发后,二位的一切行动,杨荣大人自会亲自示下,你们好自为之便是,去吧。”
二人唯唯称是,施礼退出,再次被小太监带回太医院,两人相视一眼,摇头苦笑。他们比谁都清楚,那天被杨荣的一跪,逼的他们说出了真话,从那时起,只要他们再多说一句真话,便死无葬身之地了,他们之前确实担心这只是杨荣等人的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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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这黄淮现身,其实也让他们明白了,这宽仁的太子,才是这一切的真正主使者。他们两已经上了太子的船,再想下来,是不可能的了,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撑下去,成了,便是加官进爵的好前程,反正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可两人才刚刚心情好些,就见东厂大档头刘怀礼迈步走了进来,看看两人,施礼问候道:“二位太医安好?”两人一看是东厂的人,哪里敢怠慢,连忙起身回礼:“刘公公安好。”刘怀礼阴恻恻的忽然问道:“不知刚才东宫的小太监带二位去见的谁啊?”
二人一听,大惊失色,互相看了一眼,只能尽力的保持镇定,还是更老成稳重些的李太医回道:“是太子殿下心忧陛下身体,着人嘱托我们要用心调理陛下的身体,一旦发现不妥,要及时上报劝谏。”
刘怀礼点点头:“难得太子殿下一片仁孝之心,可此时东宫属官都应该在天坛之下陪祀,不知太子殿下是派了何人前来?”两位太医一时语塞,这肯定不能说是黄淮,可如今太子府属官确实也不可能出现在文华殿,这该如何回答是好?
刘怀礼见二人语塞,心中已然明白了大半,此时出现的人,当时最不可能也最不应该出现的人,这就足够了,若再逼问下去,二人说了实话,那自己可能也就危险了,毕竟太子府是有天机阁可以调动的,自己虽然不惧,可这样的麻烦,还是能免则免。
刘怀礼连忙哈哈一笑:“无妨无妨,咱家也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其实太子殿下派谁来传话都一样,二位太医谨遵太子殿下嘱托便是,咱家此次也要与马督公一起随驾出征,来这宫里也是因为忘了些皇上需要的东西,那二位且稍坐,咱家就先告辞了。”
刘怀礼说完,便施礼告辞而去,两位太医此时惊魂甫定,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互相看看,却再次摇头苦笑,今日之事,不管是见过黄淮,还是见过刘怀礼,更是都不能向任何人说起,他们两人今天,只能是谁都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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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坛之下,祭天仪式宣告结束,众人各自准备出发,汉王朱高熙也起身准备午时三刻的北门送行,正缓缓而行间,却听见背后脚步声响起,汉王回头一看,见是东厂提督马云,不由得眉头一皱,马云快步上前,躬身施礼道:“汉王殿下,下官就要随陛下御驾北伐,特来告辞。”
汉王其实一直尽量的对马云避而不见,不想今日却被马云在半道堵住,奈何祭天大典之后,又避无可避,当下只能停下脚步说道:“马督公即刻就要随父皇远行,事务繁忙,本王也会去北门为圣驾送行,届时就要和马督公道别的,你又何必亲自再来向本王辞行。”
马云回道:“前些日子几次求见殿下,都不凑巧,没能见着殿下,今日马上就要出发了,想着再不赶紧见上一面,都不知道要何时才能再见了。”汉王看看马云恭敬的样子,呵呵一笑:“那多谢马督公了,本王还要赶去北门送行,可不想被治个逊驾之罪,先就此别过,一会再见!”说罢就要前行,马云却抢上前道:“殿下,下官还有一句话想说。”
汉王皱眉道:“什么话?说罢!”马云诚恳的说道:“种种迹象表明,此次北征非同以往,前些日子东厂已经送上诚意,蒙先生也转达了殿下的意思,下官也收到了殿下亲书的防务要略内心感激万分,今日下官就是想得殿下一句话,若东厂此次力保殿下成就大事,不知殿下能否真心接纳东厂为日后的左膀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