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休沐,孙博茹同样待在府上。学生张廷建替他送走客人后,道:“阁老为何答应那人,似乎与您之前教学生的策略有所不同。”
孙博茹面无表情,双目似乎看着远方,道:“水无常势,一切顺时顺势而变。你说东南不听话,江淮不堪用,皇上是否会想起江浙?”
张廷建心中一震,对啊,自从先帝开始打压削弱江浙党开始,自己的同乡、同僚都不敢有所奢望,更不用说当今皇上登基后的所作所为,似乎江浙党只能沦为陪衬,靠着审时度势、顺势而为,方才有了如今待价而沽的局面。可是谁说江浙党就一定没有机会了呢?
顿时激动的说:“阁老,那我们怎么办?”
孙博茹道:“很简单,贡院封院,人进不去,话还是能进去的。让人带信给世明,尽取江淮,再重点关照那张才子。”
张廷建道:“阁老,这个,世明能做到吗?”
孙博茹看了自己这个门生一眼,有心教导这个孝顺的学生,道:“第一,如果荣廷在这里就不会问出这句话,而是会自己去琢磨。第二,就是为何你与荣廷同年通过国试,如今他是从三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而你只是一个六品员外郎。党争几十年,如果连各党的人才都没办法区分清楚,如何能保证党派后继有人?告诉你,早在他们关进贡院的时候,各地那些出名的学子资料、文风等都已经送进去了。我敢保证,黄文献、周颐林同样人手一份。先帝打压我江浙,就是从撤销江浙人担任主副考的事情开始的。人才乃是根本,你要再不长进,日后如何能够帮助荣廷扛起江浙大旗?”张廷建低头虚心受教,待孙博茹骂完,这才赶紧领命去办事。
无独有偶,杜文心学士同样派出了自己的手下,到贡院去传递类似的信息。孙博茹的心思他不是不清楚,但还是还这么干。听了杜倩转达的那番话后,杜文心完全不以为然,自己把赵世卿推上帝位,将来自己的外孙也会是皇帝。在他看来皇帝最信任的人就应该是他,因为他完全没有理由去背叛或者说危害皇帝的利益。再者他也有自己的一套政治理念要实施,准备治国平天下,他日恢复河山,从而青史留名。因此,知道了皇帝的心思后,他不仅不准备收敛,反而要向皇帝证明,唯有自己才是最可靠、最适合的人。如今孙博茹要营造的是“不好用和不堪用”的局面,他要营造的局面则是“不敢用和不堪用”。既然目标有一致的地方,那就可以合作了。
沈府,沈伯群坐在书房里,眉头紧锁,似乎已经思索良久。一会才对坐在对面的李景舜说:“让那小子闭嘴了吗?”
李景舜道:“让人看着他了,到放榜之后才会放出来。”
沈伯群道:“此前以为只是玩笑话,没想到文增此次出的考题匪夷所思,那个混蛋竟然考后还敢说那样的话。真是岂有此理。”
李景舜道:“如今似乎有人特意把朝野的言论往文增身上引。”
沈伯群点点头,道:“我看是别有所指。跟那位脱不了干系。”
李景舜道:“关口是,现在虽然可以带消息进贡院,但是毕竟不能太明目张胆,文增很难知晓事情的始末,无法准确做出应对。”
沈伯群道:“这个你不用担心,老夫担心的是出现最坏的局面。第一是张永真中状元了。题目你也看过了,很有可能无人能做出来,张永本就有才学,到时只有他三题都对,又诗赋上佳,策论言之有物,文增如何说他不能取头名,何况周颐林、薛世明肯定会推波助澜。第二是江淮中人,通过国试的人太多。一旦出现这两个局面,到时文增就会百口莫辩。可他确实没有泄露考题,又早早关进贡院,对外面的情况了解不透彻,我怕到时他会顶不住压力。所以还是要让人立即把所有情况告知他。”
就在各方开始暗中行动之时,苏圣平离开周家后,当天晚上就信守承诺,请了王家胜和其他几位同学一起去杜晴儿那欢聚一场。第二天一早起来,就继续出门去拜访唐城。
这个老人认识的人不多,老人名字虽然简单,但是他所做之事却不简单,巧合的是唐城擅长的事就是造城。
造城当然不是说凭空造出个江宁这样的大城来,而是诸如临时要修建的军城、水城等等。经他指挥工匠修建的各类大小城有十几座,有北边用于防备元人的大小军城、碉堡,也有被洪水淹没后重修修造的小城镇。
对于这一重大的工作,朝廷这边工部的人总以为是自己的功劳。可实际上,真正充当工程指挥的一直是唐城,是他指挥众多工匠按照规划施工建造的。工部派去修城的无外乎就是动动嘴皮子,指手画脚提出一些唐城哭笑不得的建议,他还不能不接受,只能尽可能的调整其他方面的工程以弥补错误。而工部派来监督修城的每次都能圆满完成任务,有了成绩不说,顺道还能收点银子。
唐城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默默的奉献自己。而工部那些直管上官只当他是个比较能干的工匠而已,所以天下间知道他的人不多。苏圣平早就知道了这个人,此前还让物流行的人来招揽过,无奈他说朝廷有事,自己不能离开。
今年唐城已经六十五岁,虽然朝廷没有退休制度,但是工部却也不会再给他派活。而且这几年,包括接下去的几年,朝廷根本没有钱用来干造城这样的事,所以唐城实质上已经退休了。
实情虽然如此,但是苏圣平更知道唐城绝对不仅仅是会造城这么简单。不论要造的一座城大小如何,作为实际上的工程总指挥,最起码要懂的就有比如规划选址、查看地势,引水排水、房屋建造、材料选择等等很多知识。这样的人才,哪能让他就这样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