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声东(1 / 2)

风起明末 罗小明 2608 字 1个月前

东方渐白,苍穹放光,天地却仍然还是一片迷茫。

“咚!”“咚!”“咚!”

但是济南城下,早已是鼓声如雷,喊杀之声响彻云霄。

城外数以千计的清军甲兵,踏着鼓点再度汹涌而来。

济南城墙之上早已经是血流成河,积尸遍地,满目皆是赤红之色。

清军的攻势比起数日之前更为凶狠,济南城墙之上的防线也因此摇摇欲坠。

张秉文手执着雁翎刀,从盔沿之上滴落而下的鲜血模糊了他的视野。

缺乏睡眠导致他的脚步虚浮不已,他的眼眸之中满是血丝,他身穿的甲胄已经九个昼夜没有解下过了。

盔甲之上很多地方甚至还有刀剑劈砍所留下的痕迹。

张秉文不是武将,他只是文官。

但是大明的文官,从来不缺乏上阵的勇气。

舞刀弄枪张秉文确实是一窍不通,年少之时倒是学过一些所谓剑术,但是也不过是仰慕唐时诗人的洒脱。

那些用作观赏的剑术再真正的战阵之上又如何能够堪用?

张秉文知晓自己能够做的不多,他尽力统筹安排好了城防事务,但还是有很多他没有预见的意外发生。

很多情况之下,他只有身先士卒鼓舞士气,才能够勉强稳定局面。

“呜————”

告急的号角声再度传来,打断了张秉文的思绪。

张秉文转过头向着北方看去,告急号角响起的地方是城墙的最北方。

随着告急号角声到来的,还有负责镇守北部城墙参政周之训的死讯。

“呜————”“呜————”

北部告急的号角声刚刚落下,南部也在此时传来的同样的号角声,紧接着更远处其他段城墙也传来的告急的信号。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直冲云霄,回荡在城上城下,贯入耳中。

城外清军的战鼓声就像是永远不会停止一般,恍若魔音。

风雪急切。

张秉文看着周遭恍若炼狱一般的景象,心中满是寒冰。

“已经是要到结束的时候了吗……”

九个昼夜的时间,城中守卫的军民们也已经是到了极限。

城中原先从各地来援的三千兵马,在这九天的时间折了有六成,协防的民壮死伤更是不计其数。

巡守四城的秀才,战死者已经超过了二百七十多人。

德王府的守卫甚至都有大半填进四方的城墙之上。

东虏破城只是时间的问题。

张秉文不再去看号角响起的地方,转而向着西北的方向看去。

前日城外东虏调动大队的兵马向西北方疾驰而去,城中的士气也因此大为振奋。

东虏调动大队兵马向着西北而去,肯定是因为西北生变。

而其中最大的可能便是有援军从西北方向而来,否则东虏怎么可能离开济南城下。

只是当大队的东虏往西北而去之后,城下的东虏却仍然没有放缓攻势,攻势反而更为凌厉。

之后在西北方向再没有传来任何的消息,济南城的郊外也没有出现任何一支援军的踪影。

在城中,有人说来援军队畏惧城外的东虏徘徊不敢前。

有人说来援的军队和东虏大战了一场全军溃败。

还有人说来没有来援的军队,只是东虏看到城池快要告破,往别处继续去劫掠了。

城中众说纷纭,人心惶惶,恐慌的情绪不断的蔓延着。

哪怕是抓了一批人,又关了一批人,局势也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好起来。

众人只是不再说了,但心中却仍然是在想。

绝望的阴霾,对于死亡的恐惧,萦绕在所有人的心头。

东虏破城之后会是一番什么样的光景,所有人的心里都清楚。

张秉文回首望向城中。

城中静静悄悄,寂寥无声,坊市之间静静悄悄。

只可惜这样的平静,很快便将不复存在。

东虏破城之日,便是济南血流成河之日。

张秉文的心中没有恐惧,没有绝望,有的只是悔恨。

寒窗苦读十数载,为官沉浮十数年,他早已经被磨平了棱角。

曾经的他何尝没有过匡扶社稷,振兴国家的梦想。

但是现在,就连碌碌无为,致仕归乡都成了一种奢望。

他是山东左布政使,有守土安民之责,但是他守不下土,也无力安民。

济南,即将在他的手中陷落。

他对不住国家,也对不住城中数十万的军民。

“终究是……有负天恩,有负国家,有负于……百姓啊……”

张秉文闭上了双目,两行清泪缓缓从他的眼角流下。

大势已去,一切已是无可奈何。

“传令四城,城墙失守之后,各官各将按原定计划,退往城内,依托街巷而守。”

张秉文握紧了手中的雁翎刀,竭力支撑着身躯站立。

城墙失守,其实已经是宣告着城池的陷落。

退往街巷而守,其实根本不可能改变什么,在城墙失守的那一刻守城战其实就已经是输了。

守卫街巷只不过是为了做最后的一搏,以全忠义之名。

……

大清河岸,原野之上,血气弥漫。

“咚!咚!咚!!!”

“杀!!”

伴随着急促的鼓点声,密密麻麻手持着虎枪的清军甲兵跃出了盾车,呐喊着直冲明军的车营。

八尺长的虎枪,杆杆枪尖雪亮,成片的虎枪恍如荆棘组成的城墙一般覆压而去,冷森森的寒芒直蚀人心,摄人心魄。

“砰!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排铳声音陡然响起,恍若惊雷一般。

明军车营阵前一阵硝烟弥漫,彷佛凭空变出了一条白色的烟龙。

二十余步的距离,铳枪的破甲能力达到了最大。

那些清军甲兵身上披挂的甲胄并没有能够给他们带来多少的保护,冲锋在最前面的清军甲兵几乎倒下去了半数。

这么近的距离被火铳命中,就是三眼铳的威力也已经是比寻常弓弩都要巨大。

哪怕火铳没有能够穿透他们身上的甲胄,但是火铳弹丸所携带的巨大动能,也足以将他们盔甲遮蔽之下的身体震得筋折骨断,痛苦不已。

“顶上去!!”

人潮之中,一名头戴着单棱盔,身穿着白甲的清军将领双目赤红,声嘶力竭的呼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