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贼军中的情况就犹如养蛊一般,从饥民到步队,从步队到马兵,从马兵到精骑,无不是经历了无数鲜血和战火的洗礼。
那些历经尸山血海最终能够活下来的,都非是什么等闲之辈。
“呜————”
周长寿紧握着手中的鸟铳,站在军阵的最前排。
他的双腿忍不住的颤抖,那低沉的号角声不断的在他的耳畔回响,犹如是催命的魔咒一般。
号角声每响一声,那前面黑压压的人潮便越发的汹涌,距离他所在的位置也越来越近。
周长寿心中恐惧,但是又不敢向后逃跑,身后就是司中那些老兵明晃晃的雁翎刀。
七月正值盛夏,陕西虽然地处北方但是仍旧是炎热无比。
但是周长寿却是丝毫没有感觉炎热,而是感觉浑身冰冷通体生寒,几乎连手中的鸟铳都无法握住。
“装填!”
胡知礼的声音出现在周长寿的耳畔。
周长寿心中虽然恐惧,但是却不敢怠慢分毫,立即是将抗在肩上的鸟铳取下。
曾经他就因为放枪慢了一些,被军鞭打了整整五鞭,现在背上的伤疤都还隐隐作痛。
周长寿快速的从腰间的口袋之中摸出了纸筒,因为恐惧牙齿上下不住的打颤,他咬了几次才咬开了纸筒。
他现在只是后悔,后悔他当初为什么要馋了几口米粥和馒头来参军打仗。
要是有人告诉他,打仗是这样的场面,他说什么都不会喝那锅里的米粥,他宁愿继续忍饥挨饿。
周长寿终于咬开了纸筒,开始往鸟铳的引药锅装药。
他想要吞咽口水,却发觉口中无津。
周长寿的心中越发的恐惧,他想要转头,想要看看周围的情况。
但是就在周长寿下定决心想要转头之时,陈望冰冷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已是响起。
“临战对敌,布阵已定,移足回头,行伍拥挤,稀密不均者,立斩!”
周长寿猛得打了一激灵,浑身上下犹如触电一般僵了下来,甚至连双腿也不敢再抖了。
周长寿现在开始感到了炎热,额头之上也渗出了大量的汗珠,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完成装填,也不知道有没有漏上什么步骤,一切都是在恍惚之中完成的。
而当他端好鸟铳之时,他听到流寇的阵中小鼓猛然作响。
“咚!咚!咚!”
紧接着,山呼海啸一般的喊杀声便已经是前方轰然席卷而来,与其一同响起的还是那震耳欲聋的脚步声。
“杀啊!!!”
黑压压的流寇已是高举着兵刃蜂拥而来,他们刚进入百步的距离不久,便已经开始发起了冲锋。
“临阵对敌,无令放铳者,立斩!”
军阵之中,陈望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知道为何,哪怕是在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之下,陈望的声音却仍旧是清晰可闻。
周长寿端举着鸟铳,并没有平举,而是铳口斜向上方,他的手心手背都已经是浸出了汗水。
但没有收到上官喊举铳的命令,他根本不敢将铳口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