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献王一派的官员们,呜呜泱泱跪下一片,连忙求情:“陛下息怒啊!礼部诸位大人们,罪不至死啊。”
“陛下,臣等冤枉啊!”礼部的官员们突闻噩耗,也是全都吓得连连求饶。
人是一种需要心安理得的动物。
一旦人落到一败涂地的境地,为了振作精神,为了重拾信心,会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失败,归咎于外因。懂得自责的人,早就在进化中被淘汰掉了,学会甩锅的人,才能经历千秋万代延续下来。
去吉星赌坊下注,输了全部家当,甚至卖儿卖女的百姓们,如果认为,全是自己的贪心和侥幸心理造成的,那良心将遭受多大的谴责?还哪有勇气再活下去?
所以,玉京城内几百万的百姓,必须要有一个人,可以用来被大家埋怨,用来让大家,将所有损失负责的原因,全都归咎于他。
这个人,一定是皇帝!
礼部只能代表官方,引导民间的舆论,又不能直接给人洗脑。现在老百姓风餐露宿,生死一线。
昭明帝居然期待,礼部能通过宣传,让百姓们感恩皇帝,埋怨自身,那不是让公鸡下蛋吗?公鸡中的战斗机也做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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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论大臣们怎么磕头求情,昭明帝也并没有收回成命的打算,他现在只想杀人,杀很多很多人。
“父皇,为今之计,当务之急,是筹措资金,营救玉京城的百姓们,于水火之中。皇长兄提出的解决方案,儿臣也觉得可行!儿臣愿为父皇分忧,为国纾难,代表琅琊王氏,捐出纹银五百万两!还请父皇息怒。”
柴泓赶紧出列,跪在地上,对着昭明帝,伸出了五根手指。
昭明帝一听到五百万两这个数字,心中的愤怒,瞬间消失了不少,抬手对着带刀侍卫们摆了摆,示意侍卫们退下。
“嗯,献王,你果然心怀天下,不负贤名。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就让礼部那些饭桶的脑袋,再在他们的脖子上顶几天吧。”
然后,昭明帝又转头,对总管太监黄锦说道:“传令,告诉吴王,这事儿归根结底,是因为他打了败仗,闹出来的。限他三天之内,从萧氏一族中,掏出三百万两银子,不然,削去一切爵位,贬为庶人,让他陪老百姓们要饭去!”
“嗻。”黄锦弯腰领命。
跪在殿中的柴泓,不漏声色地瞥了柴安一眼,心中暗骂:“你个废柴,心挺黑啊,本王的老师,这次不就是设计,让你当枪使一次吗?没给你钱吗?你这一句话,差点儿害得本王的户部,变成绝户。”
昭明帝对柴安说道:“靖安王,你两个弟弟,都捐了几百万两,你……”
“父皇,儿臣可没钱!”
“没让你出钱。朕的意思是,找世家大族们捐款这事儿,既然是你提出来,你不出钱,就出力吧。朕将去各个世家中收取捐款的差事交给你,能办好吗?”
柴安抱拳领命道:“谢父皇信任,此事儿臣必不辱使命,从众多世家中,抠出一亿三千万两银子来!”
“哎,号召捐款,又不是强制摊牌,靖安王,你去各大世族中收捐款,要客客气气的,切不可耍愣头青,知道吗?一亿三千万两,肯定是凑不齐的,只要你能收到三千万两,就是大功一件!”
昭明帝嘴上这么说,其实,之所以选择派柴安去要捐款,就因为,在他的心目中,自己的这个傻大儿,是又傻又楞,不怕得罪人的。到了世家大族,连撒泼带耍赖的,有可能多要出一些银子来。
玉京城内百姓不足八百万,想要挽回他们所有人的房产和存款,那基本是不可能了,但,如果只是维持他们短暂的温饱,有个两三千万两银子,也基本足够了。
昭明帝盘算着,等老百姓们能喝上粥了,再让礼部去民间带节奏,将负面舆论,从自己身上,引导到吴王柴熙身上。
到时候,如果可以挽回自己在老百姓们口中千古名君的形象,就算是斩了柴熙这个儿子,自己也在所不惜!
柴安点头道:“是,谨遵父皇教诲。父皇,儿臣这也算是钦差了吧?可否赐给儿臣一份圣旨和一把尚方宝剑?”
“胡闹,钦什么差呀?呼吁捐款而已嘛,不强制,全凭自愿。要尚方宝剑干什么?靖安王,朕有言在先,你此去,不可以对世家大族们,做出任何,违反大周律法的事情,不然,朕必不饶你。知道吗?”
如果天下的笔杆子,共有十根,那其中至少有七根,都握在世家大族手里,昭明帝不想得罪百姓,更不愿意得罪世家大族。
银子是要的,但坏人,需要让柴安一个人去做。
同样的,如果柴安得罪世家集团,得罪得太过分了,导致世家大族们团结起来,要对柴安群起而攻之,这个儿子,也不是不可以杀掉。
“儿臣知道了。”柴安有些失望的领命。
……
散朝后。
从乾清宫,往殿外走。
柴泓主动走到柴安的身边,问道:“怎么样?世家大族的门都不好进,皇兄需不需要,三弟提供一些协助啊?”
“琅琊王氏带头捐款五百万两,这已经是帮了忙了,还能怎么协助啊?国库才不到七百万两银子,你们居然一下子,掏得出五百万两银子,你们琅琊王氏,到底有多少钱啊?”
柴安感觉自己对于大周财阀想象力,还是有点儿不足。
要知道,五百万两银子,不是固定的不动产,而是流动资金,还是那种拿出来以后,不影响琅琊王氏的生意正常进行的流动资金。
“坦白讲,这次琅琊王氏也是将能拿出来的,都拿出来了。老师说,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其他世家大族,也拿出这么多银子。而其他世家大族的生意,会因此,在资金链上出现暂时枯竭。”
柴安一笑,接着柴泓的话,往下说道:“这样,韬元圣女,就可以趁机,对其他世家大族的生意,进行逐个狙击。从而将他们的市场份额一口吃下。让琅琊王氏,成为大周唯一的世家?”
“听说你们世族大族之间,互相通婚联姻,关系盘根错节,水乳交融。彼此都或近或远,都沾亲带故的。反正都有一辈子吃喝嫖赌都花不完的钱了。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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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泓没有反驳,而是耸耸肩,一脸可惜地表情,说道:“有亲戚不假,但可惜,不是像咱们哥俩这样,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嘛。”
“柴泓,咱们每次见面,都装得这么兄友弟恭的,你不累吗?”柴安收起了脸上的假笑,停下脚步,抬眼看向柴泓。
而柴泓的表情一怔,又迅速堆满了和善的笑容:“本王的老师教导本王,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别说对皇兄你啦。老师在亲自见过你之前,原本的计划是,联合吴王一起完成此事的。”
“虽然琅琊王氏,在吴王兵败九尧山一役中,扮演了不太光彩的角色。但吴王,只要想保住自己七珠亲王的帽子,就必须为琅琊王氏做事儿,去世家大族们那里讨银子。到时候,本王甚至可以跟柴熙兄友弟恭。”
“不过,老师见过皇兄以后,便断定,由你去世家大族要捐款,能比柴熙要出更多银子来。”
柴安挑了一下眉毛:“哦?难得承蒙,韬元圣女这么瞧得起。”
“不过,本王答应你们向父皇献计,可没答应,帮你们去榨取世家大族们的银子啊。如果本王去世家大族那,每家收个万八千两银子,就打道回府,韬元圣女的筹谋,岂不是要落空了吗?”
柴泓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老师自然有她的后手。不过,老师说,她能感觉到,皇兄对世家大族的印象,也不是很好。”
“皇兄这种人,心黑手狠。做让人感激的事儿时,会将一件事儿,切成无限多份,一份一份地做。做得罪人的事儿时,会一口气将坏事儿做绝。”
“皇兄去世家大族们那里要银子,不论要多要少,对方肯定都不会乐意,反正都要得罪一次人,相信皇兄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只不过,三弟我有一点想不通,还请皇兄解惑。”
柴安抬手说道:“但说无妨。”
“柴熙他在朝中根基深厚,如果他亲自登门开口,世家大族们,多多少少也要给他这个七珠亲王一个面子,不敢不掏银子。而皇兄你,一个郡王,既没有圣旨,又没有尚方宝剑。”
“世家的大门,让不让你进,都是个问题,你怎么让他们出血掏银子呢?不会是跟他们慷慨陈词,列举城内百姓有多么惨,激发世家的同情心吧?”
柴泓一直觉得,谢道韫对柴安的评价过高了。
甚至,柴泓能隐隐感觉到,在谢道韫的眼里,柴安这个废柴,比自己这个大周皇嫡子更加成器,更加有能力。这难免让柴泓的心中,对柴安产生了一些嫉妒的情绪。
柴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柴泓,反问道:“把绣春刀架在世家族长的脖子上,不就行啦?”
“啥?抢啊?皇兄忘了父皇嘱托的了吗?”柴泓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对啊,就是抢。父皇说,让客客气气的,还不能违反大周律法,又没说不让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