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天色显得有些阴沉,灰蒙蒙的天空压在水面上,一群野鸟贴着水面低低地盘旋着,不时发出急促不安的鸣叫,气氛沉闷得令人窒息。
拓跋宏的大帐里,也如帐外一样充斥着凉意。
“你是说,你们几个要回去?”
拓跋宏指节分明的手摩挲着羊皮纸,眼睛只是盯着纸面,没有往前看的意思。
诺敏坐在拓跋宏身边,因为有外人在,她的动作倒是没有显得太过亲昵。
见拓跋宏的茶盏里,奶茶已经见底。诺敏朝一旁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两名侍女端着盘子,将温热的奶茶从铜壶里倾倒而出。
咕噜噜还冒着气泡的奶茶散发着一股咸香味儿,一时将拓跋宏眉间的冷漠都冲淡了些。
他轻呷一口,将嘴里的干涩中和了一下。
这个叫尼斯夫的男人是个信使,他个子不高,颧骨狭瘦,上唇的胡须有些厚度。
此刻正微微屈身,朝拓跋宏和诺敏行礼:“启禀那颜,既然公主殿下一路安全抵达,臣下也该回王庭报个平安。”
他脸上并没有任何倨傲,态度满是恭敬和恳切。
不过,这几日一直穿着很是平常的他,现在腰上却挂了一块明晃晃的王庭金令。
拓跋宏的眼角微眯,之前的冷漠情绪就是被这金色晃来的。
他很快将右手笔尖抽离开羊皮纸,笑道:“其实我写一封书信,托人送去王庭也是一样的。”
尼斯夫上前半步,目光微垂,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可汗有令让臣下亲自折返,臣下不得不从啊!还望那颜体谅。”
“嗯……”拓跋宏沉吟一声,没有回应。
他的身子向后稍稍一躺,目光透过天窗向穹顶看去。
暮色像半透明的纱,灰蒙蒙地罩着一切。
原本用来透光的天窗,此刻的作用被削减至最低。
尼斯夫孤身一人,帐外还有几名侍从和信使在等候。
他的心里现在有些忐忑,这名拓跋部的那颜可不是什么善茬,要是犯起浑真砍了自己,也没处说理去。
大帐里静悄悄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尼斯夫的目光沿着地毯慢慢往上抬起,最后用求助的目光看着诺敏。
自从进了拓跋部,尼斯夫就再也没机会单独面见公主,他现在只希望自己能顺利离开拓跋部。
主位上的诺敏,用疑惑的眼神看了一眼尼斯夫,紧接着侧过头看了看拓跋宏,发现他正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出神。
于是她将手放在拓跋宏的手背上,摩挲着后者的手背。
感受着指尖的温暖,拓跋宏晃过神来,手掌翻动间,将诺敏的芊芊玉指握在手心里。
他的右手不断在诺敏的手背上摩挲着,似是不经意地问道:“敏敏,你说怎么办呢?”
“我?”诺敏眼眸清澈圆润,娇怜道,“这些事你做主就好,我既然入了拓跋部,就不再是公主了。”
拓跋宏眼神深邃,盯着诺敏顾盼间笑道:“尼斯夫,你们去吧!”
“多谢那颜,臣下即刻动身,争取尽快赶回。”
“不急。”
拓跋宏轻笑一声,看着金光跳动,尼斯夫的背影退出帐外。
划拉。
随着帐帘合上,帐外的尼斯夫抬起眼角,眨巴了一下,旋即松了口气。
“怎么样,他有没有为难?”
帐外的几人赶紧将尼斯夫拉离宿卫的视角,严肃地询问。
尼斯夫上唇的黑色胡须舒展开,拉成扬起的长条,他如释重负地笑道:“可以动身了!”
几人牵过早已备好的马匹,先是扭头看了一眼大帐,然后再没有一丝留恋,驱马飞速向驻地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