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国朝大事(2 / 2)

“滚你丫的!你朝右手边走,快点过来。”

陆斌撇了撇嘴,就这样式的,孟智熊居然还指望他陆斌来谨言慎行。

这春暖耕种之季,自然朱厚熜也不会在暖阁里办公,朝着小书房而去,果然见到一个端坐在椅子上,附身于桌案前的朱厚熜。

这丫倒是不讲究,红绣龙服就这么大咧咧摔在椅子背上,他倒像个蛤蟆一样蹲在了椅子上卖弄。

估计是下朝之后吵架吵热了身子,趁着私下无人,也不耐叫太监换下这身衣服,随意扒拉下来,顺手就这么一甩。

可以想见,若是杨廷和见到这一幕,说不定就得气到跳脚。

桌案上摆着一摞,整整一摞奏章。

内中有厚有薄,不一而足。

正巧朱厚熜面前就有一本奏折,叫他正批阅着呢,陆斌一眼望过去,只见得那密密麻麻,起承转合,死活不切题言事的句子,这一瞬间,陆斌就有了撤退的冲动。

不对劲,此绝非久留之地,再有要紧的事情,也得改日再细说的好。

“哥,忙着呐,嘶,哎呦!我这肚子怎么这么疼啊,不行,不行,不行,我得跑肚子去,我改天再来,改天再来。”

朱厚熜连多看一眼的劲儿也不肯花,脚尖也不知道再哪儿就是一踢,一个痰盂骨碌碌就滚了出来。

冷笑声从桌子后面传出来“你今天就是跑肚子到腿软,也得给我看两本奏折再走,敢跑就打断你的腿。”

陆斌脸颊瞬间扭曲了“不是吧哥,你叫我看这鬼玩意,那不是要我命吗?你瞅一眼那鬼东西,得有五千字了吧,全是雅文,叫我看,我能看出一朵花来?还是兄长这等儒学大家,才能够稍解一二不是?”

朱厚熜现在最是见不得有人说这等叫人恼火的话,一把攥起手头上那个粗略一数得有五千字的奏章,嗖一声朝着陆斌就扔了过去。

“你丫的要是不看,你看老子能抽死你不?一个个都在皇宫外面,叫老子一个人单打独斗,你好意思不?”

“你也就晓得压榨我,哎,哎!休要动手!算了,算了,我看还不成吗?”

捡起地上那破奏章,先看了看名字,礼部员外郎,周学深。

陆斌心里有了主意,既然这是个不认识的名字,又是杨廷和手底下礼部上的奏章,八九不离十又是想着给朱厚熜换爹的折子。

官员们也不都是傻子,老顽固以及老迂腐,人既然上几千字的文章,就必然有自己目的,不可能说单纯为了秀一把文笔,就洋洋洒洒写一大摞进去,叫皇帝花费太多时间看。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这种傻子吧,太祖年间也有个叫茹太素的,他就因为这事儿被太祖痛殴了一顿。

所以说类似的文章,前段和中段基本不用费心去看,直奔后面去就完了。

怀揣着要被文字搅屎棍搅动大脑的悲痛心思,用他那被朱厚熜评价为白日梦秀才的儒学水准,勉强还是看了下去。

果不其然,最后一段,人家把自己中心主旨写了出来:盖宋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文武睿烈大明广孝皇帝,实兄终弟及之系,负家国之大任于身折,奉孝宗庙,承长兄之托付,以为血脉之亲,亲亲相扶也。

臣又曾闻,百姓之间,同祖之宗,嫡子之脉犹如树干,树干牢则枝繁叶茂无忧,嫡长之嗣,不可使其断绝也,盖百姓之家且闻听此理,承千万年之本而不敢或忘,陛下行系天下正理,万民奉陛下之言以为德,微末臣僚,伏乞圣听,以明昭彰。

看完,合上,往旁边地上一摔,抽另外一本。

“嘿!你干啥?他里面讲了啥?”

“劝你换爹。”

“咋说?”

“大体就是兄终弟及和小宗入大宗那几套说法,都看烂了都。”

“他娘的,我这看了好一会儿了,一多半也是这东西,真想一把火全给点掉。”

“诶,正经事不做,礼部那帮人这时候不最喜欢写劝农诗吗?去劝呐。”

“写了,也是没用的东西,等这段时间过了,写屁话以及干屁事儿,我得全部叫他们滚蛋。”

“你先把自己身上这一堆烂摊子弄好再说吧,杨廷和你都没搞定,还想着叫底下那帮人退休?你属实是痴心妄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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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你丫的,有你这么埋汰长兄的吗?”

“怎么没有,我不就是吗?”

“少扯那些没有用的,说说你们那边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唔,工部想修缮京畿一带水库,水车等农桑之物,娘的,这么多!吃银子啊!算了,批准了吧,叫这个李司业出一份图出来,给不出来图纸老子亲自砍死他。”

“不要一次性给清,分次数与时间,派分属不同派系的官员去看,但有不一致,不详细的地方,立刻严查。”陆斌又扔掉一本,随手抽了一道“我们那边,进展不错,张璁已经同意了,只不过,我估计,他准备亲自观察一下你,作为皇帝的器量是否能够让他一展抱负。”

“小事一桩,还有呢。”朱厚熜拿过一杯水,喝了一口,眼前奏章又是一本叫他当改称自己亲娘为太妃,为婶娘,也是往地上一丢,口中骂骂咧咧“改,改他个死人头的改!”

“夏言,老顽固一个,赵常平还有的磨呢,桂萼离着太远,官职太低,直接调至京城有所不妥,袁先生意思是让其先去南京过一道,咦,这个奏章有意思,想要清查兵部兵器新旧状况,将旧枪,锈枪,回炉重造,裁撤京畿地带旧制团练,认为京畿地带正德年间已经增兵过多,漕运已经不堪负累了,想法有,可惜,哥,这个奏章批不准,裁撤团练得我们自己来,不能假手他人。”

朱厚熜抬起头,感到这个事情不可轻易,答复的同时还提醒道“好,不过人家说的也对,京畿地带,从正德年调过来的军队,已经太过冗杂,对百姓生活造成影响,得尽快让这帮人回转边疆才是正办。

“晓得,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必须挑选其中一批年轻的人加入咱们的事业,我们的人还不够多,五百名火枪队也不够看。”

“我晓得,只是得尽快。”朱厚熜又将头埋入书案之中,又回归之前话题道“你去的那严嵩怎么样?这个人你怎么判断?”

“一个很危险的人。”

朱厚熜刚下怎么看也看不干净的奏章“很少见的评价,怎么说。”

“用他,防备他,永远也不要让他做到最顶尖的那个位置,永远不能让他成为指挥群臣的那个人,我总觉得,他能够给这个王朝带来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朱厚熜沉默了一会儿,脸上涌现出凶险的光芒,可看到陆斌之后复又归于平静“那你为什么还要用他?”

“因为不得不用,这个人的才干会让你吃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