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宁王之乱(十)(2 / 2)

这个通常情况占据了他人生的大多数时间,基本让人忽略了他杀最亲近之内侍太监刘瑾的果决。

刘瑾,是一个该死,必须死,怎么死都不冤枉的太监不假,但不可忽略的是,他是伴随朱厚照长大的太监。

这个太监贪财,好利,权欲重没错,但不可忽略的是,他的身影占据了朱厚照迄今为止超过一半以上的人生历程。

你猜,午夜梦回,雷雨惊梦时,斗鸡争雄,趣味盎然时,清明重阳,思念老父时,作为人的朱厚照会不会下意识去喊“刘伴伴,快来!”这句话呢?

无论如何,旁人是无从而知他的真实想法了,毕竟作为皇帝的朱厚照,因为一名太监可能会对国家有威胁,可能会造反这个缘故,毫不犹豫就将其凌迟处死了。

刘瑾不死,搏命告状的大臣不能留下性命。

而国家需要杨一清胜过需要刘瑾。

这是任谁都知道的事情。

刘瑾最终也没能等来一纸留命的诏书。

而熟悉这件事情之后,再去看摆在眼前,一心一意看着书,似乎一丁点儿无趣之事都不想沾边的朱厚照。

你就会发觉,眼前这个朱厚照,和当时那个冷酷下达命令,处死刘瑾的皇帝朱厚照,其实没有太大区别。

作为人的朱厚照,关不关心,血脉亲近的堂兄弟,这是一件无从得知的事情。

但作为皇帝,作为一个只允许将心神交托在江山社稷以及本人性命的皇帝,他明显在朱厚熜身上投注了超出常理的关心。

无论这种关心是什么态度,基本都可以当作恶意来处理。

这种恶意并不出于他的本人,而是出于他保护自身,保护地位,保护国家的想法。

当朱厚熜得出这样一个结果之后自己都感到了不可思议 。

原来这样一个人,也可以有保护国家的想法吗?

虽然不可思议,但的确能够感受到,他对蒙古鞑靼部落达延汗小王子的征讨,其中存在着出于保护国家的想法,且能够看到他为之付出了努力。

在应州战场上表现出来他的凶狠,毋庸置疑,那应当是他第一次亲手染血,而据他所说:亲手杀了一个敌人。

他的矛盾特性,也正在这凶狠的皇帝状态与玩闹的人状态间,表露无疑。

修建豹房,搜集各种猛兽,不顾安危要亲自与老虎搏斗,冷落皇后夏氏几十年,叫人家活守寡,自己却将他人之妻刘良女视作真爱之人,可宠爱刘良女的同时,又四处搜寻貌美妇人,他人之妻妹以供娱乐。

好赐朱家姓,宠爱的臣子,类似江彬,几乎人人都能称自己为朱姓。

又有宁王朱宸濠送花灯,引火烧了宫殿,他却在旁哈哈大笑,直指曰“是好一棚大烟火也!”

还有他学晋风,好男风,以各种方法搜罗男宠,他从宫里的太监中遴选俊秀者“以充宠幸”,称为“老儿当”。

甚至有他爱好人妇,却将有孕之妇弄回豹房,待生育之后,不知为何人所生这样令群臣惊悚的事情。

......

林林总总归置在一起,其矛盾的特征,几乎分明摆在眼前。

那么问题来了,朱厚照内心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身处云端,心向逍遥?上有父命,下有私心,由是上下皆无一时之定乎?

朱厚熜无心观书,只盯着朱厚照去看,结合他知道的,以及他看到的,想要知晓朱厚照的行为,代表着什么样的内心世界。

他现在呈现在自己面前的皇帝形象,究竟是感受到了怎样的威胁?

不必说的,相信他还未进入安陆的时候就能够清楚明白的分辨出来。

这是一个绝对没有能力举旗造反的地方,毋庸置疑!

一个称不上富庶的地区,一个卫所编制绝对不齐的王府,一个受到朝堂重视的王爷。

这三个特征集结在一块,就是王爷是神仙,也没法一个人对抗数万大军不是?

朱宸濠都有机会拼一下,但兴王府绝对没有,这是事实!

而宁王也没能力将朱厚照皇帝的那一面勾搭出来,我朱厚熜凭什么?

小主,

“报!!!臣朱彬求见陛下。”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动静,朱厚熜被打断想法,脑袋里浮现出一抹问号,朱彬?

“进!”朱厚照露出微笑,直接吩咐道。

约莫是左右无人,那平素高傲,杀气重杀性也重的江彬,宛如一名太监,不,比太监还要谄媚十倍不止,连滚带爬的闯进来,扑通!就是一跪“干爹爹,干爹爹,儿子朱彬刚刚在这安陆城中发现了一件大喜的事情,特来告知干爹爹知道。”

朱厚照故作夸张,装作吃惊,一点儿也不理会赵月姑露出的那抹嫌恶之色“哦?是何喜事?怎得叫我干儿子露出这种丢丑样子?速速报与为父知道!”

“这......”江彬故意斜看了朱厚熜一眼。

“这又什么,都是自家人,按照辈分来说,你得叫他一声叔叔。”

“诶!诶,干儿子这就讲给长辈,讲给干爹爹听,嘿!说来也是凑巧见儿,干儿子这正在城中闲着无事乱逛呢,正巧瞧见了一忙的不可开胶的地儿,原以为是一处食肆,正打算碰个饭辙儿,没成想,还有护卫不让进,于是儿子就奇了,这光天化日之下,除了要紧之地,衙门管辖之所,各家各户哪儿会有地方放护卫把守的道理?”

“哦?那是一处什么要紧去处?竟然还放护卫!你可打听清楚了?”

“嘿!嘿!那是自然,儿子可也是废了好大功夫,就仗着一身楞胆子,硬生生和人又踹又打的,搏了好一番功夫,干儿子手下好几名弟兄都被挠了伤口出来,这才见着真东西,里面竟然反着成袋子成袋子装的糖块儿,这不瞧还不知道,竟都是白的,装了船都怕是几艘装不下的数量。”

“当真是喜庆事情,这别的我不知道,唯独这糖霜,我却晓得,恨不得比真金白银还要值钱一些,好干儿子,你打人的时候可问出来了?有没有方子?是谁家的产业?”

“这,儿子蠢笨,一时没有问得。”

啪!一声清脆动静,那朱厚照欢喜的脸色瞬间变成铁青这一张脸,好像真就是爹跟儿子一样“你这糊涂蛋儿,怎么能这般蠢笨?都把朕的脸面甩出去了!还不晓得把要紧事务逼出来吗?还不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