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就更不用提了,这几年时间,他见小斌的次数比见自己这个女儿都多。
这也是因为村子现在好了,没法子的事情,听说今年又降生了几个小的,都是男娃儿。
几个叔母高兴的合不拢嘴,村里现在当然能够养得起这几个男娃子,不过几个有三四岁大的小娃儿就比较头痛了。
漫山遍野的乱跑,上会老六叔叔家的小男娃儿跑的跌了一跤,小腿跌了个淤青,把个婶婶吓得几乎要上吊,得亏宝衣局后面巷子里那小王郎中用红花药膏清了淤,才叫两口子松了一口气。
至于传闻中,那红花药膏因什么缘故在孩子身上涂抹了两次,又是一件没有必要深思的事情。
说来,宝衣局巷子里王郎中家里,也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老王郎中,是去年去世的,家里人报的喜丧,老人家年岁近了九十,自然是高寿,无疾而终,大家都说这是他们家平素行善积德,活人姓名攒下来的功德,叫阎王爷不舍得勾去名字。
而这不是叫人惊讶到没边的事情,真正叫人下巴掉地上的,是老人家儿子,小王郎中,小王郎中今年七十......
他老人家和王郎中长得一模一样,唯一有区别的地方可能就在于,他行有余力,健步如飞,爬山爬的比小伙子还利索,头一回上山的时候因为这事,把一婶子吓得厥过去.....
赵月姑觉得,“小”王郎中去世的时候,说不定还得是喜丧......不,他已经是高寿了。
生活这么美好,一切都向着好的地方去,怎么就有那闲人非得弄得大家都不上不下呢?
下午时间,皇帝本人果然又精神百倍的召见朱厚熜了,那是个精力无底线的家伙。
不像朱厚熜,蜡烛点到夜半,就犯困了,第二日总是一副没睡饱的样子。
陆斌则更丢人,一边叫嚣着劳什子两辈子加班,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得加工资,一边嚎着什么非得去美洲,把咖啡豆搞回来之类令人听不懂的话,一边又陪着朱厚熜一块处理各种各样的问题,各种各样的卷宗。
赵月姑等不得太长时间,香炉上的烟儿升起一半,她就没了耐心,迫不及待就端着往大殿里面走。
其实她是心疼的,王府这香那香的,她不懂,平素也没见着朱厚熜点过,干娘蒋母也不怎么爱点。
但半炉沉香十两银这个话,她不能装作听不懂。
因为这一天半的功夫,经她手点燃的香炉,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她手是数不下这么多钱的。
而依照她朴素的观念,银子数量手指头数不过来,那这慈善就做不得......
然后,现在都不是慈善,不是救人,就是为了给皇帝本人一个舒适,舒心的环境安歇。
最后,据说皇帝本人昨晚没睡好,原因就是这个香...它不怎么好...
说实话,赵月姑自己都好奇,自己是怎么忍住没把香炉盖到皇帝脸上去的?
十两纹银烧给他闻,怎么就没给他熏晕过去?
放下香炉之后,赵月姑就窜到了角落里去。
一开始他对这个锁上面落灰,朱厚熜自己都不怎么来的凤翔殿是有一定好奇的。
而在观看到宫殿内物件之后,也着实震撼了她一把,宫殿确实是宫殿,大红柱子,大高楼,铜钉铁扣,编钟烛台,画卷书册,瓷瓶花盏,啥玩意都有,啥玩意都不缺,恨不得连地砖都镶一层金子上去,富丽堂皇的叫人欢喜,欢喜的叫人想扣点儿钉子出去发买......
不过只是第二日,赵月姑就不怎么喜欢着破地方了,也充分理解了为什么朱厚熜厌恶到,平日里宁肯在这里落锁,锁上挂一层灰。
当关上门之后,那一抹来自外界的鲜活消失在由富贵堆砌而成的宫殿之后,那逼仄的气氛就迅速涌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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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种叫人窒息的感受,一只只叫不上名字,也说不来用处的手,似乎正在从四周各个角落中伸出,环绕在脖颈处,包裹在心头上,勒住喉咙,叫人喘不上来气。
这是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感觉。
无法言喻,也无法形容。
只是叫熟悉的人不再熟悉而已。
就拿现在,放下香炉之后,谨守规矩退至朱厚熜不远之处的赵月姑来说吧。
她正为朱厚熜打着扇子,这等活儿本身也没什么,有时候在小书房里,因为无奈自己实在没有什么活儿可以做,又心疼朱厚熜和陆斌他们俩暑热时也要争事情,争到热火朝天。
所以等背过人时,她也是要打扇儿,扇些老天爷吝啬给的凉风来,让朱厚熜能睡个好觉去。
自己诚心要做的事情,有时候,扇个两三时辰,也不觉得累。
可现在则不一样,殿中并不热,只是说暑热未尽退,秋凉未全来的时间而已。
可扇子须得如傀儡人儿一般,不停的,重复的,连幅度也不能有太多差距的扇着。
她只扇一刻钟时间不到,就觉得简直没法子叫人忍耐,要不是为了稍微能帮衬到一些朱厚熜的话,她大概率会把这破扇子一把火...不...给买喽,对,得卖喽,值不少钱呢!
而且她还觉得,就是一贯恬静平淡,波澜不惊的芸娘,遇到这事,想法估计也得和她差不多。
她着实是有些好奇的,斜对面那个方向,皇帝陛下的侍女,她是怎么做到的?
她的工作可不只是打扇子一个,据闻洗漱更衣,沐浴出恭,她都得服侍。她怎么做到没把朱厚照皇帝一脚踹进茅坑里去的?
老天啊,光是服侍这个词儿,就够叫人厌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