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陆斌现在模样非常的狗腿子。
不过他显然也没料想得到,周老头儿状态调整的速度比他想象的快多了,这会儿已然显露出呲着牙,见眉不见眼的市侩模样。
“哦?这不是那几个孩儿的束修吗?你不说这事老夫倒还忘了,老夫可教的不止那一个孩子,你可不能就一件衣裳就给老夫打发了吧?”
“先生,你刚才……”
“什么刚才现在的,老夫现在与你说的,可都是正经事。”
“正经事……”
“我可是被你这小儿给套住了,一下子多了恁多学生,还叫老夫给老夫开一份薪酬,这不过分吧?”
“额……小子就这么多银子,先生您看着办。”
陆斌再度使出对付他老子那招,颤颤巍巍,带着委屈小表情的把怀里银子掏出来,因为买笔墨纸砚,还剩下五两七钱。
但他没成想,这周老头儿当真是个一点儿面皮也不要,顺手就把小钱袋子给搂袖子里去了。
娘的,那手跟抽风似的,差点没挥出残影来。
“先生,那可是我可怜的仅剩的还需要给旁人买礼物的五两碎银子啊!”
“没事,你再找你那世子兄长要便是了。”
“诶,先生,您既然都看见我兄长了,为何……”
周老头儿倒是不做作,脸上居然浮现出一丝平和的笑容“本来是有打算凑上前去套一套关系,不过,还是算了,还要教学生呢。”
陆斌摆出一副认真模样又道“我曾听我父亲讲起过,当初为了请动您当我先生时的场景,为何与您今日截然不同?”
“你家有钱啊,他们家又没钱。”老头儿话差点给陆斌噎死,好在人家补了另外一句“其实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这一句话真正的含义,你说可不可笑,我当了半辈子的老师啊,今日居然才稍微有所明悟。”
“我觉得不算晚,至少,我现在认为可以在您的身上得到真正的儒学教义了。”
“混小子,莫以为讲些好话就能哄骗老夫,那些穷家子的束修,别呲牙!老夫也是要养家糊口的,还是那句话,谁叫你家有钱呢!”
周清最后一句话说完,小老头儿脸上的眼睛又成了一条缝,似乎又成了一副市侩的模样。
“行吧,不过,周老头儿,打个商量,我不想学练字……”
“敢不学字!打不死你这不尊师重道的混蛋!”
陆斌耸了耸肩,这老头儿就是个表里不一的,当初被他蒙骗了。
不过紧接着,陆斌这厮展露出不要面皮的姿态来,一把黏过去“嘿嘿!先生,这不开个玩笑嘛,喏!这可是您的好徒儿我精心挑选给您独一件的束修,您可莫要嫌弃啊!”
周老头儿因为被陆斌破了防,现在还一副气咻咻的模样“少哄老夫,老夫就一句话,你想浪费你的天资?等老夫死了再说!”
“是,是,是!先生的话,学生当然谨记啦!”
“走啦,我到了!”
周清下车的动作极为干脆,似乎一刻钟也不想多待,一下也不想回头似的,直到后面传来清脆的呼唤声
“老头儿!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您这春泥可得多活几年,您死的早了,我可就不学儒学啦!”
周清愣住,一展手中那衣袍,接着家门前的万家灯火,他的眼睛看到这句诗句,口中不由喃喃道“这个不懂尊师重道的玩意!”
……
由于行程的变化,以及重大的钱财损失,陆斌和朱厚熜去王阳明暂住之处拜谒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而且,由于陆斌实在没钱买礼物,因此买了礼物的朱厚熜狠狠嘲讽了他之后,最终被恼火的陆斌把他的礼盒拆去一半,用撒泼打滚的方式。
不过,令人没有想到的是,王先生在听闻的他们几人对于昨日之事的描述之后,居然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称此为安陆一行得到最好的礼物。
“再有几日吾便不得不赶行程了,你几个小辈,有什么事情快点做,晚了,我可等不得你们。”
朱厚熜急了“先生何故如此匆忙,怎的不多待上两日?晚辈,晚辈可正想向您学习呢!”
“我也要探望我的家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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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还是请说真正的原因吧。”
“唉,你们两个孩子,不要这么精明可否?原因也简单,按照你们的家世,这个消息你们应当很快就会通过家里的渠道知晓,所以与你们说了也不打紧。”王阳明先生眉头紧锁,忧愁之色溢于言表“当今陛下,似有动武征兵,与边塞蒙古鞑子,一较高低之意,豹房练兵之事已有愈演愈烈之像,有边将得陛下宠爱,受陛下之命,专训武事,此非吉兆啊。”
“那人是谁?”这是朱厚熜问的。
“那人名叫江彬,近前还有一人,名叫钱宁,皆祸国殃民之贼尔。”此言听得陆斌一惊,钱宁这名字在自家老爷子信件里看到过,不过印象不深。
但江彬这个名字,可就熟悉了,不出意外,正德同志接下来的皇帝生涯里,所有谗言,所有不太高明,但附和他玩性的点子都是这哥们出的......
“我听闻鞑靼部落时常袭扰我大明疆土,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怎么听先生您的意思,打鞑子这件事是不好的?”
“不,消灭侵犯疆土之敌,保境安民这件事本身,是绝对值得称赞的事情,可这时机却不恰当,或者说,咱们陛下十年乃至二十年之内都不该作此妄想。”
“为何?因为土木堡的原因吗?”
“那只是一部分原因,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先皇,先皇依靠放弃边疆疆域的方式,换取到内政政通人和,百姓稍微缓解,得到休养,唉,这种国策好坏已经无需多言,既成事实尔。”
朱厚熜一边回忆着自己所见所闻以及与陆斌探讨所得谨慎道“您的意思是说,当今陛下若是明君,应当继承先皇遗策,不兴兵,不穷武,仍旧以内政为主,至使国富民强,再虑兴兵动众之事?”
“正是如此,内忧外患,总是有轻重缓急之分的,先皇既然已有选择,也做出表率,甚至有所小成,那么当以先皇未成之业为急为重,完成这项选择,才不会致使国策反复,以至乱象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