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王先生(1 / 2)

当然,挖竹笋这事儿并不像朱厚熜与陆斌想的那般简单,尤其是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

即便是因为前几日刚下过小雨,山间的泥土湿润而柔软,也让几人挖的十分艰辛。

过于繁杂的根须,以及只能刨根取笋的方式,让他们一个个都成了泥猴子。

朱厚熜的丝绸锦缎小褂,算是彻底看不出来人模样。

而且比较悲催的是,他手指头一不小心被竹虫咬了一口。

小虫子咬出的两道伤口甚至没有来得及结痂便已消失不见,可问题关键在于,那破虫子咬住手之后就这么挂在了手指头上面好一会儿。

于是大家伙儿就一起欣赏了一出世子殿下发足狂奔的好戏。

最令朱厚熜羞恼的是,明明他掩饰住了, 可这不成器的陆斌,走过身边来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哥,你是不是掉泪珠了?”

好吧,自己只不过“疼痛”而一不小心掉了一丁点不受自己控制的盐水而已,有必要如此大呼小叫?

想自己如此一名谦谦君子,竟然被这货来了这么一句话,现在自己的形象在旁人看来一定是个爱哭鼻子的小破孩!

朱厚熜觉得,一两个先生一定无法教好这混蛋,回去之后一定得多找先生来教他,尤其是那种善于书法与字帖,那种端正坐姿要一个月,练习笔力又一个月的先生多多益善!

不仅如此,更有那种在文士之间有名的严师。

能够做到丝毫不顾及旁人,毫不犹豫挥动戒尺的先生最佳!

这当然不是报复之类邪恶念头作祟,而是自己作为一名兄长,秉持着长兄如父的情操,正在为至亲至爱又聪慧的好弟弟未来学业与成长而尽一份心力。

说真的,像自己这般好的兄长,真是至情至性,世间罕见。

朱厚熜对着陆斌,嘴角莫名勾勒出一抹笑容,陆斌不知为何,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快起来!别在地上杵着!让我看看!”远处的赵月姑还以为朱厚熜摔跟头了,跑过来直欲一把将朱厚熜扯起来。

可惜十一岁的赵月姑体重还没有六岁朱厚熜重,差点一个跟头让自己也摔在地上。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被虫子咬了而已。”

“怎么听陆斌说你哭了?我还以为是摔了跟头,让我瞧瞧,要是有淤青,或是划破了大口子可不能说没事!我可是见过划了一道口子,两天之后脑袋发热活生生被疼死的人!”

“你别扒我衣裳!真没事,只有手指有两个小口子而已。”

有些惶急的赵月姑真切瞧见两个小口子之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顿时又毫不掩饰的递过去一个鄙夷眼神“就这么个小口子,也值得掉眼泪?我爹可是说说,男儿泪可金贵着呢!”

朱厚熜闻言,稍有平复的内心再度燃烧起熊熊烈火,立刻朝陆斌恶狠狠丢过去一个“你等着!”的眼神,随即又朝赵月姑言道“哪儿有!你尽听陆斌瞎说,他才三岁,肯定是把我身上流的汗看错了。”

“要不歇一会儿?”

“不挖笋子了?”

“不挖了,秋笋太大,有五个足够吃了,再多也拿不走。”

“去哪儿歇息?”

“林子里面有一处空地,是我家爹我叔叔做竹屋,伐出来的,那一片地上铺满了竹叶,边上还有一条手臂粗的溪流,又好看又软和,还能喝水!”

朱厚熜听着这丝毫不雅致的描述,依然感到心动,府中先生介绍曲水流觞这一词汇的时候就描述过类似的场景,当即答应道“可以!我正好喜欢这种风景!”

不过随即又觉得有些可惜,可惜自己既没有成年,也没有那种诗词歌舞,信手拈来的本事,更何况身边三五人,皆不识字,否则定是要体会一下那幅场景中的潇洒与乐趣。

见朱厚熜表露出一副欣然向往的神情,赵月姑也露出笑容,当先一步走于前面。

竹林茂密而繁杂,若不仔细观察,还真看不出来有一处被开辟出来曲径通幽的小道,直往竹林深处而去。

因为近期时常有赵家村村民来此伐竹采笋,所以道路虽窄却平整而又干净,算是山间道路中难得走起来颇为舒心的道路。

据赵月姑所说,这条道路村里妇人也时常有人来,她们生怕那些灌木丛树枝横生的场面,会使村中男人们绊了脚,划出伤口又或者是摔出淤伤,早早便将那些能当柴火烧的东西捡回了家去,不知成了哪一顿饭的灶火。

“山上只要是人常去的地方,都被村里娘亲婶婶她们清扫过一遍了,若不是我爹他们严禁女人与孩子靠近打猎场地,娘亲她们恨不得把整片山都清理一遍才好。”

“为啥?”这话是陆斌问的。

赵月姑眼帘垂了下去,第一次用有些黯然的口吻答道“因为我有一个阿叔埋在这儿,他就是被树绊了一下,摔了淤青,又不肯吃东西,没熬过来。”

赵月姑顿了顿,又道“而且虽然老族长他们都已经没了,可毕竟都是赵姓,碑总是要立的,还有一些祖宗牌位,一路带了过来,我爹说了,以后等种出粮食,不用频繁打猎的时候,是一定要找一个朝阳背暖的高处作为祭拜地方,所以说清扫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是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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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斌有些后悔问这个问题,轻快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他欲安慰几句,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时候朱厚熜一脸肃穆的点了点头,反而应和起来“这确实是该为之事,祖宗不可不祭拜,逝者不可不供奉,故去之人已经再也找寻不见,可生人总要有一个可供追思的净土。”

说着他顿了一顿,复用庄重的态度道“若是要人手,月姑,你可以和你爹说上一声,我朱厚熜家里,人手总是够的,而钱鹿孟智熊,你也都认识,要建就建个好一点的。”

赵月姑顿时精神起来“熜哥儿,可别唬我!”

“不骗你。”朱厚熜露出一个堪称温文尔雅的微笑。

小姑娘重新展露出灿烂的笑容,令射入林间斑驳的阳光也明媚了不少。

几人复又前行数十步,潺潺流水之声隐约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