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紧紧攥着,目光正惊疑不定的扫视着官员们,每当有人陈述事情,他都要用怀疑的目光打量许久。
他活像是一个被迫害妄想症患者,就连身边太监抱着奏章上前,也恨不得拈花一般小心翼翼翻开观看,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忽然间场景之中的这个人动了,他抬头望了过来,目光紧紧锁定在陆斌身上,看了半晌,充满怀疑的目光里露出一丝惊喜的神色,仿佛看见了亲人一般。
他腾的一下站起身,直直穿越过人群,朝着他走了过来,吓得陆斌差点跌倒在地。
这皇帝却不管不顾,几乎以小跑的姿势飞奔而至,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此刻的他仿佛脱去伪装,一点也不避忌鞋履遗落,衣衫凌乱以及发冠歪斜之类失了皇帝威严的事情,只是用一副惊喜的表情看着自己。
皇帝伸手想要拉住自己,但这个时候,四周云雾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弥漫起来,使得二人的身躯都渐渐隐没。
于是陆斌见到他露出一副惶急模样,口中不断念叨着,似在呼唤,似在诉说。
陆斌凑到近处想要仔细听一听这被皇帝惦念的人究竟叫什么的时候,突然对方以女声喊道“小少爷,小少爷!”
惊惶间,猛然睁开眼睛,却是母亲身边的女侍霜姑娘将他抱起,轻柔的呼唤着,差点以为那梦中的龙椅上坐着个泰国回来的皇帝呢!
这能在主母产房服侍的丫鬟果然是个心细的,一见到小少爷额头渗出一层汗,情知是惊着了,以臂弯做摇篮轻轻摇晃起来,手也轻抚着。
再加上一个熟透了的灵魂害怕打搅自己母亲休息,小小婴儿只不过是嘴瘪了瘪,随即平静了下来。
见小少爷趋于平静,侍女赶忙将乳母招来,哄着小少爷吃奶。
这一套流程下来,这侍女竟然显得娴熟无比,好似十分有经验的样子,就像是一个老手,但这可不该是一名贴身侍女该熟悉的事情,奶孩子这事儿虽然重要,可印象里,这难道不该请年龄大的妇人做这种事的吗?电视剧上不都这么演的吗?难不成又是哪些个编剧胡来?
然而陆斌却并不知道,其实这是一个地位问题。
这就好比兴献王府家的嫡长子之乳母只能由信任的典仗正,陆松的夫人来做一样。
陆家嫡长子的相关事宜也只能由忠诚仆从来照顾,类似主母贴身侍女这种,要不就是陪伴主母嫁过来,要不就是直接在府里长大,只有这种知根知底且忠诚可靠之人,才会被主家信任。
毕竟家中老爷子与老爹都是官身,家中也算富贵,保不齐就可能被贼人盯上,而且还要防范人牙子之类不要命的货色,不信任的人怎么能托以照顾嫡长子之重责?
而陆斌所知的那种情况,乃是妾生且母家地位与这边悬殊过大的不受宠庶出女,才会出现。
别说继承权,就连一丝一毫关注度都没有,未来也不太可能有什么好命咸鱼翻身,自然是随便找个有经验的老妇人照料就算完事。
等到陆斌哼哼唧唧的吃饱了奶,那侍女抱着他直接朝着外面走去。
这主母的产房现在得用于夫人休息,这刚刚生产过的女子身子骨虚弱,气血不足。
因此贴身服侍的下人们窗户门缝都开得小心,生怕灌了半点寒风进去,这不禁令房间中总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挥之不去,还憋闷不堪。
若不是害怕主母没摸到自己的孩子,一下子惊醒过来,她们早就该将孩子抱到准备好的偏房去了。
恰在此时,一边有个管事也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直接在长廊里拦住了抱着孩子的侍女“霜姑娘,周先生在正厅等着,老爷已经和人谈了好一会儿,那老梆子非得看看小少爷才决定收不收,没办法,你且先把孩子抱过前面去看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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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唤作霜姑娘的侍女淡淡点了点头,随后直接转向去了前厅。
“钟哥儿,叫几人过来挡挡风!”
这刚出生婴儿还见不得风,因此不仅是霜姑娘将自己包被裹的严实,而且随着那管事一声招呼,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四五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围了一圈,充当挡风墙。
一路上那管事就在人墙外叙述招待那蒙师周先生需注意的事情。
怀抱之中的陆斌听闻之后,顿时想起来自家老爹去见的这位周先生是专门给自己进行启蒙教育。
啧!不提这茬还忘了,这位周先生是专门教千字文以及百家姓的。
虽然这是用于启蒙之学,乃是专供幼儿稚童,但毕竟这是“儒家经典”因此即便这位周先生仅只是童生一个,却也是一位公认的儒生!
顿时心中不免产生了一丝疑惑,这古代还有婴幼儿教育这回事儿吗?怎的半点也没听说过?
前世学习过历史,明朝中期民间有私塾和书院两种称呼的教育,都是学习四书五经以及儒学的地方,但两者之间还是略有区别,私塾多是些三岁至十五岁孩童,因此以开蒙为主,略涉及一些四书五经。
书院则专攻考试,除开四书五经之外甚至收藏有历届八股考题用以学习,多是青年至中年人在其中学习,基本不涉猎蒙学。
有家学深厚的,也不必送家中子弟上学,自己自有专门学习之所,也有家中富贵的,则会请名师大儒教导。
此时陆家应当是勉强与后者沾点边,家中财帛应该多为兴王府的赏赐,所以选择请一先生至家中。
不过请先生这种事儿,有必要从刚出生就开始搞吗?话都不会说,就急着往士子儒生那一堆里塞了?
明朝的这些个儒生可不是什么善茬,而陆家又是所谓的丘八出身,被瞧不起的对象,就算陆松舔着脸凑上去,对方都不一定会给个正眼瞧。
那么问题来了,自家老爹低眉邀请一位儒生给自己刚出世的孩子教导蒙学,图什么呢?
难不成想要下一代人走文官路子,爬得更高一些?
就算这样,这又不是一时之功,老爹又急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