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天没见孟富开口,胆子也大的很,颜乌不告辞一声,便一走了之,那凛然傲气犹如脱钩而去的鳌鱼。
傲气阻止不了厄运,残酷现实讲的是实力,躺在床上,颜乌彻夜难眠,他想不出计谋大略破了孟富歹毒、恶劣、卑鄙手段,心里不停祈祷念叨:“慈乌呀慈乌,你是阳精之鸟,是神鸟,你助俺娘顺利生下俺,才有颜乌这条小命。如今颜乌遇到人生孝义大难了,你要助俺不能叫孟富歹毒、恶劣、卑鄙阴谋得逞,否则,俺颜乌大逆不道,一辈子良心得不到安宁。”
然而直到天亮了,慈乌也没有托梦给颜乌。
多半是昨天狗腿子被长工们打残废,又被孟富无情抛弃,打手们今天害怕了,一天来,颜乌想着心事,无心干活,居然没人管,这可是一大奇迹,其他长工做梦都不敢想的怪事。
——干涸河里的牡丹,好景不长。
近来长工们干活进度跟以前比拉下了一大截,引发孟富的不满、怀疑,是打手们被打怕了呢,还是打手与长工搞在了一块?孟富暗暗要弄清这件事,如果是打手与长工搞在一块,太可怕了。
又过了三天,下午半晌时,孟富魑魅一样突然出现在地里,看到打手们躺在阴凉处歇着,长工倒是在干活,但是一个个像个几年没吃饭,又患病的人一样,看的,他不由得火冒三丈。
跑过去,扬起文明杖,朝着打手们一阵乱打,孟富一边青筋暴凸,破口大骂:“是花钱雇你们来当监工头和老爷的随从,不是雇你们躺在草丛上享受。”
其中一个打手胆子大点,甩锅给长工,诬蔑道:“老爷,不是咱们不管,是那些贱民野蛮。只要敢说他们一句,他们全挥起来锄头围过来要打人。咱们仅是三个人,哪打的过他们呢。”
打他的走狗,等于打他的脸。孟富怒了火了,一脚迈进长工当中,举起文明杖指着大家,张牙舞爪胁迫道:“长工是下等卑微贱民,你们敢打监工头,是要造反吗?今天起,哪个人敢打监工头,不使劲干活,扣你们工钱,关柴房饿肚子,听到没?”
孟富声音还在空中回荡,颜乌又挺身站出来驳斥他,说道:
“孟老爷,下等卑微贱民也是人,不是随便任你们这些强盗、土匪、恶霸殴打和谩骂。”
“这么多年了,一年干到头,你给哪个长工发过工钱,到年底了,还要倒欠你,不在乎你扣工钱了。”
“饭吃不饱,夜里还要干活到半夜,金刚的身子也受不了你这等没人性的折磨、虐待,身上最后一滴血全被你压榨干了,白天哪还有劲干活。”
“大伙子说对不对?”
“对。”“孟老爷,你不能只把俺们长工当牛马使,又不给草吃。”长工们呐喊声冲天动地,脸上是愤怒是仇恨。
闪电顷刻,孟富横肉狰狞的脸变成茄子,心头凶恶谩骂颜乌,又是你这个小狗崽,看老爷怎么收拾你。穷鬼一个长工,就是老爷脚底下的一只蚂蚁,连狗都不如,你还想飞上天不成?
孟富被他小儿子轰击的,灰溜溜夹着尾巴溜走了,颜凤心里却十分悲哀和苦闷,孔子和他先祖的仁义、礼信、孝悌、淳厚、慈善儒家之道,被抛弃被践踏,终究感化不了孟富。在孟富眼里,长工就是下等卑微贱民,只能被当牛马使,没有人格没有尊严,就如他小儿子颜乌所说——长工身上的最后一滴血被压榨干。
残酷现实没有把颜凤打醒,他仍活在自己编织的理想摇篮里。
第二天早上,孟富叫儿子孟豹当监工的头头,增加了两个打手,打死他也不相信:在皮鞭、木棍下,长工们还敢偷懒?
孟豹当打手的头头,孟富这一歹毒手段高,实在太高,令颜乌防不胜防,一时措手不及,想不出一招毙命收拾这个小恶霸。瞧着他那嚣张,颜乌气爆,又拿他没办法。
大脑如若已发射的火箭,没办法停下来。颜乌无法容忍孟豹在他眼皮底下如何嚣张、跋扈、作威作福,拿长工当牲口。
快到半晌时分,一个长工带的午饭掉到地上去捡,恰巧孟豹就在他身后,一皮鞭抽下去,大骂:“赶紧干活,捡什么捡。你们这些下等贱民,只配吃猪吃的米糠窝窝头。你瞧瞧,少爷吃的是啥好东西,恐怕你一辈子也吃不到。”
眼睛一闪,脑门一亮,灵魂开窍,颜乌计上心来,悄悄走到一个名叫牛犊子的孤儿光棍身边,悄声嘀咕了几句什么,迅速走开。
不一会儿,颜乌突然坐在地上大声叫嚷:“哎哟,俺的脚,俺的脚,要——要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