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跋涉,一个多月后,来到了泰山山脚下。
路边,一个衣裳破烂、年轻妇女怀抱一个骨瘦如柴婴儿,捶胸顿足,呼天抢地发出撕心裂肺的悲惨凄厉哭叫和痛斥:
“老天爷哟,你睁大眼睛好好瞧瞧吧,世道这等不公,受苦受难受折磨受伤害的总是贫苦百姓,俺孩儿还不满一岁,眼睁睁活活饿死在俺怀里,天遭雷劈了啊——”
“鲁国乃礼仪之邦,是孔夫子故乡,没有招惹楚国,楚国狼子野心,残忍暴戾,派出红发魔鬼大军吞并鲁国,吃鲁国百姓的肉,喝鲁国百姓的血,老天爷,你就不管管吗,你的心被天狗吃了,还是你的是黑的?”
“荒淫无度,治理无能,放纵官吏压榨老百姓,国运衰弱,才会国灭家亡,鲁王,你怎么不下十八层地狱,害得老百姓生灵涂炭、背井离乡、妻离子散、白骨遍地……”
逃亡一路上,人间悲惨、残忍一幕每天都在发生,人们已经看的麻木,妇女捶胸顿足、呼天抢地根本未引发别人关注。
目睹婴儿活活饿死在其母亲怀里,小颜乌害怕得往回逃,却被母亲一把拽回,他怕死人。一听到死人,他头皮发麻,骨头软了。
当下夹在父母中间,幼小心灵十分恐惧,紧紧贴着他们往前走去,感觉鬼在后头拽他,小颜乌恨不得立刻、马上长出一对翅膀飞到前头……咒骂不是在逃避战乱,是走向一条阴曹地府的不归路。
也从一个衣裳得体,满面红润的书香门第小少爷,小颜乌被风吹日晒雨淋、饥饿、干渴折磨成一个衣裳破烂、形容枯槁不折不扣的逃亡者,跑到小溪一照,他认不出自己了。
抬头仰望拔地而起、气势磅礴泰山,小颜乌眉头一蹙,幼小心灵突然迸发一声忧国忧民的长叹:“登泰山小天下,无奈,豪风虽犹在,却压不住楚国那头恶魔,吾鲁国国运危已,痛心,痛心——”
旁边同是逃亡人乍听之下,见这么幼小一个小屁孩,竟然胸怀天下,忧国忧民,讶异地将眼睛投在小颜乌幼稚脸上。
刚刚翻过泰山,来不及歇一口气,颜凤一家三口碰上一伙劫匪。
劫匪一瞅,见颜凤背个沉甸甸包裹,眼睛立马发亮,心头惊喜,认定这一回碰上有钱的主,一把抢过他包裹,倒出一瞧,傻眼了,居然全是竹简。
恼火下,劫匪搜遍这一家三口全身,也搜不出一个子儿,恼火冲天,气得破大骂:“离家逃难,身无分文,死到临头了,还背这些烂竹简,是填饱肚子活命重要,还是做穷酸学问重要?”
最后,劫匪毫无人性把小颜乌手中仅乘下半个红薯抢走,愤怒往地上一扔,脚一踩,碾个稀巴烂。
气的呀,没法忍了,初生牛犊不怕虎,小颜乌一脚踢向抢他红薯那个劫匪,一鸣惊人大骂:“纵然学问重要。人无学问,德不立,百姓无德,世间男盗女娼;君无德,荒淫无耻,礼崩乐坏,国将灭亡。”“不做学问,就像尔等劫匪,专干杀人抢劫勾当,定遭天谴、雷劈。”“竹简乃孔夫子及先祖颜回之学问,尔等如此不敬重,此乃人间逆贼,不孝之子孙,苍天定将膺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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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完,小颜乌抢着去捡竹简,深怕晚一步被劫匪毁掉。
穿开裆裤小玩童一个,口出狂言,竟然还有这等敦品、涵养、志向、学问和胆略,劫匪头子被小颜乌这一开山斧震得惊讶不已,愣了大半天……
恼羞成怒,劫匪头子一步蹦上去,野蛮、残暴一脚恶踩小颜乌正在捡竹简小手,一头饿魔獠牙狰狞一挥手中大刀压在他头上:“学问,学问能当饭吃?小小年岁瞎胡闹,饿着肚皮口出狂言做学问,俺今天就送你去阴曹地府做学问去,兔崽子。”
霍地抬头,面对雪亮大刀,面不改色,心不跳,小颜乌清澈小眼睛射出一束义愤,一声嚎吼迫压九万里云霄,响遏行云:“男子汉大丈夫,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学问是不能当饭吃,士大夫不做学问,祸乱朝纲、礼乐崩坏、黄钟毁弃、瓦釜雷鸣,最终亡国;庶民不做学问,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邪恶滋生、劫匪横行。”
眼睛惊恐,劫匪头子凶神恶煞,挥刀立地,瞋目怒视小颜乌那张黝黑、粗糙小脸:“兔崽子有种,好汉不杀孩童,今日刀下留你性命,日后相见,但愿你乃具今日铁骨铮铮之男子汉大丈夫凌云壮志和正气,驱逐外寇,守护河山。”
剧情逆袭,片刻间,小颜乌小脑袋瓜懵了,大半天醒悟不过来,劫匪头子不砍死他也罢了,还叫手下给了他四、五斤牛肉干,还有一皮囊水。
早已饿得饥肠辘辘,这下小颜乌胆大因祸得福,可以暂时解决肚子这个大问题。
——儒者,不是憨就是呆。
原本身上所带盘缠,足够他们一家三口用半年以上,颜凤又憨又呆的不知道逃亡路途遥远,一路跋山涉水凶险、艰难,却把自己所带盘缠拿去救助陷进绝境同是逃亡的天涯沦落人,一部分是过关口时被贪官污吏搜刮去,到头来落到未到南下越国,身上已无一个子儿,只好撕破书生、儒者脸皮,一路边走边乞讨。
离国都曲阜越远,同路逃亡的人越少,有的是被饥饿、病魔、劳累……夺走生命,留下命运好的也四处逃散,各奔东西。
还算颜凤一家三口命大,又走了半年多,来到了淮河渡口,但是也去了半条命。
远远的,看到渡口停一艘船,逃亡人群个个夺命地抢过去,晚了一步,意味死亡。在这一时刻,人类自私本性暴露无余,没人会为了老弱病残而谦让。
儿子幼小,季氏几前天又得了风寒,还要他搀扶着走,颜凤无法跟那些人抢,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心急呀,如热锅上蚂蚁。等到他一家三口人到了河畔上,船已经开走。
往年要到赶墟日才有渡船,因为战乱,逃亡人多,如今一天才有一趟渡船,颜凤一家子只能等明天渡河了。
找了一个破草寮,将妻子、儿子安顿下,颜凤去集市乞讨几贯钱作过渡费,顺便乞讨点风寒草药。
颜凤前脚一走,一个时常到渡口溜达无赖,总想天掉馅饼能捡几贯钱拿去喝酒、去青楼搂个美女快活快活。当他走到破草寮,鼠眼一溜达,意外看到躺在地上季氏,虽然衣裳褴褛,但是却是长得眉清目秀,模样儿极其标致可人,蛮有几分姿色,旁边也只是一个六、七岁小孩,便起了罪恶邪念。
环顾一圈周围,见四下无人,无赖一头钻进破草寮,放肆摸季氏的脸,一边猥琐狞笑:“哟,小娘子,长得真标致,犹如清晨落雨后桃花,叫人这心痒痒的按捺不住……”
“你要干么?”季氏恐惧挣扎,可她是个病人,全身有气无力,这软绵绵的挣扎更像是一种欲拒还迎的撩拨。
无赖被季氏撩拨的,更是兽性大发,立刻、马上扑压在季氏身上,一边去扒她衣服,一边哇哇大叫:“娘子,你这般标致,死在你裙子下,做鬼也风流。”
见身边母亲遭到无赖糟蹋,小颜乌暴怒太阳穴青筋暴起,全身绷硬得如若金钢,胸中无名怒火喷涌,恨不得一口咬断无赖脖子,可是他明白自己不是无赖对手,根本救不了母亲,这心里又急的呀——猫爪抓心,盼父亲快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