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她死后第二日,似乎正逢一个节日。
街头巷尾依旧热闹,米粥店里冒出腾腾白气,小孩们捧着五谷和红枣去换粥喝,边唱边笑着,“小孩小孩你别馋,过完腊八就是年……”
是腊月初七。
今日也是腊月初七么……
真是巧……
倘若没去月老庙,倘若没求签,倘若没突然决定回祝府,倘若没半途回去取东西,倘若她没选走这条路……
都不会这样巧。
祝筝脸色显出些尽头的灰白,水里泡了太久,指尖都变得僵硬冰凉,昏沉地把手缩进湿透的嫁衣袖子里。
触到一团软软的布料。
是一只绣的勉强像样的鸳鸯荷包。
她方才折回一趟祝府,就是去取这个了。
做了那么久,总怕拿不出手,但今日是个特别的日子……拿得出手拿不出手,容衍收到都应该会高兴。
她做这么多事,桩桩件件,都是为了让他高兴些……
袖中还拢着一张薄薄的纸片,湿了水,裹在指尖上。
祝筝摸出来,是那张撕碎了的下下签。
红线靡缘断,枉许孤星缠。难越银河水,误配鸳鸯笺。
四句词,四句无缘。
回想今生,他们之间似乎也总在这四句词之间徘徊,他勇敢的时候她懦弱,她莽撞的时候他迟疑,总是行差一步。
或许是这些瞻前顾后的惩罚,命运到底要把这份稀薄的缘分收走了。
倒回一开始,她和容衍本就各自长孤,但凡有一念之差,便根本不会相识。
“血偿血,情偿情……”祝筝动了动唇,含笑轻声念。
若是真的,公仪休欠他一条命,要拿命来抵。
可在成须山,她也欠了容衍一条命,是不是也一定要用命来还?
那情呢?又怎么才算是偿清呢……
她才跟他过了没几天好日子,这么快就算够了么?
茫茫高天下,祝筝闭了闭眼,每一次呼吸都像咽下一枚铁钉子,把她肺腑划的稀烂,逐渐喘不动气了……
到底是她福薄,缘薄,命更薄。
可容衍怎么办呢……
他睡醒时见不到她,一定又会伤心了。
乌黑的眼珠逐渐灰暗,祝筝手里紧攥着那张签纸,痛和冷终于都远了,意识逐渐没入无尽虚空之中。
那日她赌气撕了扔了,又去捡了回来,特意揣在了嫁衣里,预备在拜完堂时,拿出来给容衍。
告诉他,“夫君,你看,签文上说我们命中无缘……”
“但我把它撕了……”
“它肯定就……不灵了……是不是……”